文/劉志強

不久前，在飛往美麗的西雙版納的萬米高空，我凝望著窗外的藍天白云，思緒萬千。12月8日是父親的生日，我一直在考慮該如何祝壽才能讓他高興。想到十幾天前與父親的談話，淚水不禁打濕了眼眶。前幾年就想寫一篇關于父親的文章，起筆放下，再起筆再放下。美好的東西總是讓人回味，心酸的過往不愿再提起。3個多小時的旅途，難得清閑，鼓起勇氣，終于下筆，也算是給父親的生日禮物。

周末那天，我帶著妻兒到養老服務中心看望父母，告訴父親下個月是他的88歲大壽，表弟表妹準備分別從云南、北京、杭州回來，我們想訂個酒店讓親戚朋友都來給他祝壽。父親擺擺手，不用不用，凈瞎花錢。他從兜里掏出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父親說，這是山西老家幾十個親戚的家庭住址、工作單位、電話號碼，你要保存好，以后我百年了你要多和他們聯系，不能斷了，這是我們的根！看著“家譜”，我流著淚說，您放心，我保證按您的吩咐做。

記憶中，父親很少過生日。他常說，忘生忘生，越忘越旺！后來母親告訴我，父親之所以不愿意過生日，是因為父親不是奶奶親生的。父親小時候，有一年農歷十二月八日，一個親戚給他買了一件新衣服，父親非常開心。上學后，父親便自作主張，把出生日填成了那天。

或許是家里窮，也可能是怕父親長大后了解自己的身世，他的父親、繼母在父親5歲時從山西推著獨輪車來到駐馬店汝南，靠釀醋維持生計。小時候父親吃的是剩飯、穿的是舊衣服，沒有吃飽穿暖過，沒有剩飯就餓著肚子睡覺。父親常說，人是一盤磨，一睡就不餓。冬天怕冷，只能睡在灶屋里的草堆上。一個叫侯玉娥的同學，是父親的鄰居，她可憐父親，經常從家里拿饅頭、紅薯給父親充饑。為了脫離苦海，父親初中畢業就報考了信陽師范學院，當時按照政策，大學生畢業后定向分配，從哪里來回哪里去。父親不愿回到那個沒有一絲溫暖的家，就主動要求到革命老區新縣沙窩鎮中學當了一名老師，一干就是5年。父親和母親結婚后，在老同學侯玉娥的幫助下，調回駐馬店的學校，所以父親經常告訴我“一定不要忘記你侯姨，她是我們的恩人”。每逢春節，父親就帶著我去她家拜年。每次見到我，侯姨都非常高興，撫摸著我的頭對父親說，小強又長高了，走時往我兜里塞糖果、花生、瓜子，所以，每次去侯姨家我都非常開心。中學時，侯姨是教導主任，對我要求很嚴，每次看到我就叮囑要好好學習，長大后要好好孝順父母。

參加工作后，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幫父親找到親人，多次寫信聯系央視、浙江電視臺等尋親欄目；打電話找當地政府求助，都杳無音信。父親離開家鄉50多年了，從來沒有回去過，父親只依稀記得一個叔叔的名字叫劉鴻義。我不甘心，開車帶著父親和表弟等親戚朋友，到當地公安部門通過戶籍檔案從幾千個相同的名字中找到了父親叔叔的地址——山西晉城市陽城縣潤城鎮潤城村，一個離皇城相府40多公里的美麗古村。父親見到老家親人時老淚縱橫，哽咽著說不出話，我也淚流滿面，終于幫父親了卻了心愿！為了讓父親開心，每年我都帶著父母和妻兒回山西老家省親。在車上，父親高興得像個孩子，大聲唱著“人說山西好風光”。

我上小學時，父親是我們的班主任，他教數學和珠算，由于老師少，兼教我們美術和手工，有時候其他老師請假了，父親還代教我們語文、音樂等。父親每天早早來到教室門口，等同學到齊了帶著大家先晨跑再早讀，他教課既認真又生動，從不打罵學生，深受學生喜愛。50多年過去了，現在同學們聚會還經常談起父親，問他的身體狀況，讓我給父親帶好，祝父親健康長壽。

后來，隨著工作需要，父親被調到一所中學當會計兼后勤保管，幾十年如一日。父親工作一絲不茍，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學校沒電工，教室燈壞了，父親拿起工具去維修更換；為了減少學校開支，每年寒暑假，父親帶著我拉著架子車或騎著三輪車去新華書店拉教科書；發工資了，退休教師有的年齡大了，腿腳不方便，父親就利用晚上或周末休息時間把工資給人家送到家里，大家都說父親是革命的老黃牛，父親總是笑笑說，這不算啥，累不著。有一年，學校評高級教師，人多名額少，父親資歷最深，排在最前面，卻主動讓出，他說自己不夠條件，讓給一線的教師，他們最辛苦。直到退休，父親還是一個中級教師，每個月的工資比別人少了幾百元。

父親埋頭工作、不計得失，勤儉節約、好施于人、樂于奉獻、與世無爭的品德對我們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好的家風，世代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