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 靜

傍晚在公園隨意走著，陣陣清脆、有節奏的蟬鳴從林間傳來。年少的記憶伴著泥土的清香絲絲縷縷從底層鉆出來，讓我捕捉著那漸行漸遠的歲月。

夏天是蟬的世界，一只蟬的聒噪會驚擾整個村子的寧靜，特別是午間困倦時，聽起來格外刺耳。小孩子就沒想那么多，趁大人午休，偷偷溜出去，叫上幾個小伙伴，拿上捕蟬工具去尋找快樂。當看到一只蟬正蹲在樹枝上旁若無人地歌唱時，大家會屏住呼吸，慢慢朝它靠攏，拿著捕蟬工具快速出手罩住它。蟬是很聰明的，當感覺到危險降臨時就會倏地飛跑，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它，朝它的方向移動聚攏，它落在哪里就跟到哪里。蟬好像明白孩子的心意，不懷好意地從這棵樹飛到那棵樹，從那棵樹飛到這棵樹，似乎在嘲弄著孩子們不自量力。越是捕不到，越激發孩子們的斗志，窮追不舍。午后的太陽分外毒辣，透著樹葉篩下一地的光斑，映在孩子們滿是汗水的臉上。大家毫不介意，用胳膊抹去脖子、臉上的汗水，又緊緊盯著那只被追得有些疲憊且驚慌失措的蟬。

捕到后，大家一下子雀躍起來，迅速聚攏成一個圓圈，小心翼翼地取出網中的蟬，把它的翅膀從中間掐斷，這樣它就不能再飛高了。多數時候，孩子們還會用手捏捏它的腹部，看看是不是能發出響聲。

雨后，是捕捉地下蟬的好時機。雨停后，大一點兒的孩子會拿上鐵鍬、盆子去樹樁旁邊挖。選定一個樹樁，沿著樹樁四周一鐵鍬一鐵鍬地鏟，每鏟到一個就放入桶里。為防止它們爬出來，一般會提前在桶里放上水。人多時，大家比著鏟，一時間，人聲鼎沸，鐵鍬碰撞聲和孩子們的詢問聲、比拼聲交織在一起，將樹林吵鬧成一首交響曲。年齡小點兒的孩子喜歡去找蟬寄居的洞。蟬的洞修得都很隱蔽，仔細辨認一個個小洞，如果手一碰，土就往下掉，那八成是找對了，這時繼續把洞眼摳大，就能輕而易舉逮著它了。如果洞比較深手指夠不著，一般需要拿一根用鐵絲彎成的鉤，慢慢探入洞里，輕輕一釣就上來了。如果碰巧什么工具也沒帶，可以找片大樹葉從附近取水，把洞灌滿，等蟬自己爬出來。這時，孩子們會耐心地趴在洞口等，虔誠而認真。有時，蟬剛一露頭兒，性急的孩子就伸手去捏，結果蟬又退回洞里了，要再一次等它出來。

長大后，我才知道，為了有一次出土的機會，蟬在黑暗的地下整整蟄伏了三年，而且大多數壽命只有一個多月。很多蟬來不及蛻變，就成了孩子們的囊中物。只有少數幸運的蟬，才能飛上枝頭一展歌喉。原來，每個生命都是不容易的，為了活著，為了出來看一看這個精彩的世界，蟬的家族付出了太多太多，一代又一代的蟬依然前赴后繼努力著。

“傍晚出土爬上樹，清晨展翅飛入林。”孩子們還熱衷于吃過晚飯后打著手電筒去樹林里摸蟬。傍晚太陽快落山時，蟬就從洞里出來，順著樹干一直向上爬。孩子們不怕麻煩，一棵樹一棵樹地找。到一棵樹前，先圍著樹根部轉一圈，沒有發現蟬的蹤跡，眼睛會順著樹干一眼一眼往上看。一些爬到高處的蟬，就需要兩個人配合了。一人照著燈，另一個人爬上樹去取。很多束光在樹林里閃閃爍爍，就像是在舉行一場盛大的晚會。

日漸長大，很少見到蟬了。每到夏季，聽著傳來的一聲聲蟬鳴，我一次次用心去觸摸那些逝去的時光，心便不自覺地被一種濃濃的情所牽絆，繼而越發地清晰明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