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湖開始

文/溫培雅

自太史公的《游俠列傳》開始，中國就有了武俠小說。大開大合的愛恨、長風萬里的豪邁，步步驚心的肅殺、至真至純的情懷——中國最不缺俠義的傳承，很多人外表是儒家，內心是武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是非。金庸的江湖是“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古龍的江湖是“喝最烈的酒，戀最美的人”。正義的江湖是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暗黑的江湖是蠅營狗茍狼狽為奸。而普通人的江湖是人心、是背叛、是結盟、是逃離。

電影《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中“老江湖”任我行與“江湖菜鳥”令狐沖有過一段精彩的對話。令狐沖說：“我要退出江湖，從此不問江湖之事。”任我行喟然長嘆說：“這個世界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其實江湖有點類似我們身處的職場，為了一個共同的工作目標走到一起，沒有什么恩怨情仇，不必金戈鐵馬、暗箭如蝗；不必竹枝論劍、十面埋伏，只要具備小小的實力和演技，學會面子里子兼顧即可。在合作與分工中，你給我捧場、我予你善意，一團和氣比武切磋、互相尊重以德服人，自然是一呼百應、一好百好。這是每個人理想中的江湖。

但是職場又不是江湖。不是所有的魚都生活在同一片水里，你樂意與別人和平共處共飲一江水，但是別人未必情愿。道不同，怎么辦？孔圣人已經在《論語·衛靈公》中明示過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思想不在一個維度，尊重就好；三觀不在一個層次，遠離就好。只要能把負責領域的工作完成，得到絕大多數的領導和同事認可，足矣。動輒翻臉，操起刀劍廝殺，非要拼個你死我活，這是街頭“古惑仔”的做派，成熟的職場人這樣做就不太合適了。

水深無波，人穩不語。你看無論是武俠書中還是武俠劇里，那些曾經泛舟滄海長歌痛飲、橫刀立馬快意情仇的江湖前輩，當他想刀劍入鞘馬放南山歸隱之時，卻很有可能遇上晃著“三板斧”張牙舞爪出場的小毛賊。你低調，他以為軟弱；你良善，他認為可欺。面對挑釁，無須高聲，關鍵時刻一劍封喉——讓一個無知無畏的人清醒的不是寬容，更不是說教，而是南墻。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從江湖開始，必然從江湖終結。所有的人生走向，都是有跡可循的。當我們初涉江湖時，被武力值爆滿的人吊打很正常。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且停停，要學會等待。古人說：風水輪流轉。古人還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盛極必衰、物極必反，自有比他更厲害的角色橫空出世，讓曾經驕橫無比的人同樣“歇菜”。

楊絳先生說過：“世態人情，可作書讀，可當戲看。”江湖也是如此。青山不改、碧水長流，只要人心不老，江湖便不曾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