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

杜斌國

那年冬季，一個星期六下午，我急急地從學校往家趕。不巧天氣不好，彤云密布，北風勁吹，眼看要下雪了。出了校門往西走三里到王樓村，便紛紛揚揚地飄起了雪花。翻過水庫北壩頭，尚能勉強分辨出路，遠處卻一片白茫茫了。我心想，天黑前趕不到家里，就有可能迷路，便急急忙忙地奔跑起來。不想，我越跑得快，雪越下得大。等我跑到距家四里的四里廟河邊的時候，河床已被雪蓋了個嚴嚴實實。河上沒有橋，過河的人們搬來大一點的石頭間隔開擺在河中，便成了路。踏在露出水面的石頭上，便可以過河。今天分辨不出過河的石頭了。我小心翼翼地試著，一只腳還是滑進了白雪覆蓋下的水中，于是我索性不再找路了，邁開兩只腳連襪子帶鞋不管不顧地蹚著水過河，所幸河水不是太深。只是過了河，本來就冰涼的球鞋凍在了腳上，腳變得麻起來，漸漸地沒有了感覺。

天慢慢黑了。我望著遠處場部的燈光，一腳深一腳淺地跑，摔倒了，爬起來再跑，也記不清摔了幾跤。只記得，當我跌跌撞撞地進了家門時，全家人非常驚奇。我想，我當時的樣子一定十分狼狽。哥哥在屋當中點著了一捆干柴，我便急急地向前去烤，不料，母親一下子把我拉過來，摁到床上，慢慢地脫了我的鞋襪和棉褲，拉過棉被給我蓋上，雙手開始搓我的腳，說，人要是凍著了，只能慢慢地暖過來，不能用急火烤，那樣會長凍瘡爛腳的。母親搓著搓著又解開了自己的前襟，把我的雙腳放進了她的懷里。漸漸地我的雙腳有了知覺，感到了腳癢、腳疼，感到了母親體溫的暖和。這時，我隱隱感到母親打了個冷顫。我明白了，是我把寒冷給了母親，母親卻把溫暖給了我。這溫暖從腳底傳遍了全身，我禁不住心頭一熱，淚水涌出眼眶，下意識地抽動了一下雙腳。母親心疼地望著我說“別動，疼了吧？知道疼就快好了。”說罷，又把衣襟緊了緊，用力捂著我的雙腳。我透過淚眼，仰面看著煤油燈下母親慈祥的面孔，洶涌的淚水在臉頰上縱情地流淌下來。

多少年過去了，物是人非，母親離開人世也十幾年了。今天，憶起這件往事依然讓我激動不已，熱淚盈眶。母愛，永遠溫暖著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