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吃的記憶
摘要:哥仨等不得母親“晾涼了再吃”的忠告,爭先恐后,一把將面魚捉在手里,左右手輪番交替舞動手指,忍著“嘶呵嘶呵”的燙,大快朵頤起來。哥仨一陣竊喜,不管三七二十一,將地里串串的紅薯嘟嚕生生連根拔起,擰掉莖須,就著腳邊的雨水洗去上面的黃泥,將比拇指粗不了多少的紅薯紐子填進了嘴里。
文/張耀華
一餓就想到吃,一想吃就去找娘。“母親,我餓。”每個孩子從開口學會說話起,這句簡單明了、近于俗套的話,不知跟自己的母親說過多少遍。母親像一個無所不能的“超人”,不出意外,不大工夫,一個熱過的窩窩頭或是紅薯就出現在孩子的面前。對饑餓的孩子來說,只要母親在,就會有吃的。
那時候食物短缺,我家尤甚,母親想盡辦法也要填飽我們弟兄三個。接過母親遞過的食物,哥仨不敢猶豫,生怕別人搶了去,脖子一梗、眼珠一瞪,半個下肚了。餓的時候是不管食物有沒有色香味,只要充饑,就是美食。母親慈愛的目光大概一直盯著我們的狼吞虎咽,一臉的笑意。也嗔怪我們吃相難看——慢慢吃,別噎著,沒人跟你們搶。也就是一兩分鐘的工夫,哥仨肚囊已鼓,馬不停蹄地沖出家門跟伙伴們瘋玩去了。
當然也有實在咽不下的食物。有天中午,母親給我們做了鹽煮紅薯葉,食材簡單,卻有個很特別的名字,叫“憶苦思甜”飯。我剛扒拉一口,只覺酸澀難抑,干嘔一聲,退回碗里。連鎖反應,哥哥和弟弟也吐了出來。第一次覺得世上還有如此難以下咽的飯菜。母親心疼而又為難地說,咱家糧食接不上,有這個吃,總比餓肚子強。咬牙吃了吧,改天咱們做魚吃。一聽能吃魚,哥仨像饞貓聞到了腥,忍著熱淚把煮紅薯葉塞咽了下去。
母親所謂的“魚”,果真是她親手“做”出來的。一大早,母親先烙好一家人吃的烙饃后,用最后剩下的三個雞蛋大的面劑子開始做“炕魚”。只見她將面團搓成手指粗、筷子長的條狀,再對折交叉,外形像個“又”字;置于案板,以手指稍一摁壓整理,用筷子壓出痕來,做出魚嘴、魚眼、魚鰭和魚尾的形狀。一條造型別致的面魚呼之欲出。接著將其攤上火燙的鐵鏊,一焙一翻。少頃,面魚兩面焦黃,登時散發出令人垂涎的香味來。哥仨等不得母親“晾涼了再吃”的忠告,爭先恐后,一把將面魚捉在手里,左右手輪番交替舞動手指,忍著“嘶呵嘶呵”的燙,大快朵頤起來。母親望著哥仨貪婪的吃相,笑著說:真是饞貓哩,要是真正的魚,不知道你們饞成啥樣。
于是,哥仨憧憬著有一天能聞到真正的魚肉香。
三伏天的午后,暴雨傾盆,不大工夫,溝滿河平。聽大孩子說,村西南的紅薯地被小河里的水漫灌了,看見尺把長的魚兒闖進地里。哥仨頓時兩眼放光,來了勁,背著母親、帶著臉盆竹簍溜出家門,扎架子準備逮它個盆滿簍滿。哪知弓腰曲背在莊稼地里折騰半天,連一條毛毛魚也沒有見著。正沮喪時,一腳陷進紅薯秧的根部,被剛剛長出的小紅薯硌了腳底。哥仨一陣竊喜,不管三七二十一,將地里串串的紅薯嘟嚕生生連根拔起,擰掉莖須,就著腳邊的雨水洗去上面的黃泥,將比拇指粗不了多少的紅薯紐子填進了嘴里。
脆甜鮮嫩的口感和滿滿的飽脹感,讓我們忘掉了渾身的泥漿和一地的狼藉,魚雖然沒有逮到,但收獲的是最愜意最快樂的時光——當然如果不發生后面的事就完美了。晚飯時,那片紅薯地的女主人兇神惡煞般罵罵咧咧地找上門來。母親的臉沉下來,瞪圓眼睛,像是燃爆了一把火:都給我跪下!哥仨嚇得連忙丟下手中的飯碗,“撲通,撲通”……膝蓋落地。樹枝條不客氣地抽過哥仨的后背,鉆心的疼痛嵌進肉里,烙進心底。
這樣的懲罰,雖然有點暴力,卻是強化記性的靈丹妙藥。自此哥仨的意識里明顯多了一層關于物權的概念——不是自己的,不準據為己有。這一念茲即痛的感覺此生難消。
責任編輯:付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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