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文/李鳳仙

一場暴雨過后，夕陽從云層里鉆出來，將最后一抹余輝灑在母親的小院里；一陣微風拂過，墻外莊稼地里的清香氣息撲面而來，夏日的黃昏是那么美好。

母親站在門口，抬頭看了看天空，然后推起小推車準備出門。

“媽。你又要出去鍛煉嗎？”我在母親身后叫了一聲。母親回過頭，灰白的頭發在夕陽的余暉中閃著淡淡的光。“這會兒涼快了，我出去再走會兒。”母親回答道，雖然聲音響亮，但依舊有點口齒不清。因為春天的那場病，母親落下了輕微的后遺癥。每天早晨和黃昏，家門前這條平坦的水泥路，成了母親推著小車鍛煉的地方。

今年3月，住在鄉下的母親卻病倒了。母親平時最不愿意麻煩兒女，更何況當時疫情嚴重，所以她一直撐著。直到疫情緩解后，母親才來到縣城。見到母親后，我發現她說話有點含糊不清，于是急忙帶她去醫院檢查，沒想到母親竟患了腦梗死，必須馬上住院治療。這個消息令我們兄妹幾個難過而沉重，盡管母親已88歲高齡，但她一向身體硬朗。我懊悔而自責，母親一直怕我們擔心，而我們卻忽略了母親。

住院的第二天，母親的病情又有發展，出現了半身不遂的癥狀，右胳膊和右腿抬舉困難，連走路都需要人攙扶，說話更加含糊不清。我們很著急，母親更著急，她不相信自己會病倒，更不相信自己會落下半身不遂。母親性格樂觀，平時又愛勞動，除了腰腿疼，幾乎很少生病，可如今怎么說倒下就倒下了？更讓母親不能接受的是她說話口齒不清，要知道母親是個開朗健談的人，她常常與人談笑風生，遠遠就能聽到她爽朗的笑聲。母親每次騎車趕集，總會有熟人和她熱情地打招呼，夸贊她身體好，都說她能活一百100歲?？涩F在母親卻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半個身子活動困難，吃飯說話時，嘴巴也不聽使喚，恐怕以后的生活都難以自理。

母親是一個不服輸的人，生活中如此，面對病魔也是如此。她躺在病床上，暗暗下定決心和疾病做斗爭。幾天后，母親的病情基本穩定，但留下了明顯的后遺癥。每當吃飯的時候，她顫抖著右手，艱難地把勺子舉到嘴邊，緩緩把飯送到嘴里，可是飯又從嘴角流出來。我急忙上前想去喂她，她卻倔強地將我的手推開，然后含糊地說：“別喂我，我自己動手，不鍛煉的話，人的身體功能就會喪失。”

母親對待生活的態度是樂觀的，即便在病中，她也保持著樂觀心態。每當在外務工的弟弟和弟媳給她電話視頻，她總是信心滿滿地寬慰他們：“我不可能一直這樣，現在醫療條件這么好，我會好起來的。你們安心務工，現在疫情沒有結束，都不要回來。”一個星期后，母親的病情有所好轉，她便開始下床鍛煉，扶著病床的扶手來回走動。我們都明白，母親堅持鍛煉，是希望自己快點好起來，好讓我們兄弟姐妹幾個安心。母親最愛說的話就是“你們都有各自的工作和家庭，我身體好，就是我的福，也是你們的福。”母親一直抱著達觀的態度，刻苦鍛煉，積極配合治療。母親的樂觀感染著我們，也感染者病房里的每一個人，連主治醫生都夸贊母親是個了不起的老太太。

經過醫生的精心治療，加上母親的積極配合，半個月多月后，母親出院了。她堅持回鄉下住，說家里不用上下樓，視野開闊，空氣又好，便于鍛煉，還可以和村里的老人們聊天。我們只好依著她，母親回家后，生活由哥嫂照料。她每天堅持走路鍛煉，右邊的肢體功能逐漸恢復，說話也越來越清楚，小院里又回蕩起母親洪亮的嗓音和爽朗的笑聲。

夕陽漸漸沉落，西天燃起一片多姿多彩的云霞。母親走到小路的盡頭又折回，霞光中，母親正緩緩向我走來，笑容慈祥，步履堅定，身上由內而外散發出樂觀、堅定、不屈不撓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