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荷而來

文/溫培雅

走，看荷去。

突然福至心靈的一個邀請令，迅速集結起了看荷四人小分隊。中國人的骨子里都銘刻著一篇《愛蓮說》，血液里流淌著《荷塘月色》。愛不愛花姑且不論，荷花盛開的季節總是要去看看的。

夏日遇雨，正宜觀荷。驅車奔赴，只為一場荷的花事。很巧，上一次專門與兩個美女去看荷不但是夜晚，而且也是雨中，我與荷與雨的緣分還真不淺。還沒有到達目的地，路上偶遇一個不大不小的荷塘，深紅淺紅、花開正好，很多人下車駐足，賞花拍照。

去看看吧。

同行友人建議下車觀賞。于是我們沿著彎彎曲曲的土路，走向荷香深處。種荷人正在驅逐看花人，說想進去看要買五支荷花。這倒也可以理解，侍弄這一池子花確實辛苦，種花不易，但是到了花開時節，觀花者眾多，除了徒增種荷人的麻煩，還有把花看殺之嫌。一池荷花待價而沽，十元五支，不但可遠觀，也可褻玩了，味道就有點變了。本想轉身離開，不做折花人，這性情高潔不染塵的仙子是不適合被吾等俗人帶入凡間的。

但是友人說想折幾支插花，把荷的清香帶回去。于是她掃碼付錢，我自看我的花，她自摘她付錢的荷花。我還是沾了她的光，才得以進入荷塘深處，感受荷香荷韻。

風動、花動、心動，粉白、淺紫、絳紅，友人懷捧自己選的一大束荷花，在一片深深淺淺的綠色與濃濃淡淡的紅色中笑得很滿足——她對荷才是真愛。我用手機記錄下她與荷的笑臉，感覺衣袖和裙裾都被荷香染透。

出發吧，下一站，去郝堂看荷花。

我催促她。如果我不催，她可能還想在這里和荷花待在一起。但是我們的目的地是郝堂的荷花，馬上到中午了，我們還沒有趕到。她回頭留戀地看看每一朵荷花，才移動腳步。

十幾分鐘后，我們走進如水墨山水畫般的郝堂。一池玫瑰色的睡蓮正在盛開，花如玉、色如霞，看起來很是嬌憨，像一首夏天的短詩，柔美地平鋪在水面——僅這一片花，已經值得我們幾百里的赴約了。

一大片一大片的荷塘蓮葉田田，但是盛開的荷花并不多，還沒有剛才路邊邂逅的荷塘花開繁盛。是看花的人太多，影響了它們的綻放？即便荷花不多，這里的荷塘依舊很美，它們扯了微雨做頭紗，用遠處的薰衣草做背景板，美不勝收。

荷花睡了我們再走。

這是我的提議。其實我也是說說而已，因為我們只是“偷得浮生半日閑”，暫時在花香中放松一下，回去還要直面很多東西。

找了一家很安靜的農家樂，吃了一頓美味的午餐。然后我們就走走且停停，看山看水看荷花，聽風聽雨聽鳥鳴，我們為荷而來，但是除了折下的十支荷花，這里的恬淡與詩情，我們什么也帶不走。

友人下車時執意把自己折下的荷花贈我五支，對愛荷的她來說，這已經足夠慷慨了。歸家后，我把它們放進又大又精巧的花瓶里，用清水養。第一日，全部綻放、亭亭玉立；第二日，花瓣曳落、殘荷孤立；第三日，五支荷花唯留赤裸裸的嫩黃花芯，觸目驚心；第四日……這世間最殘忍的事，可能就是把最美的事物變成最丑的過程真實呈現出來吧。

從宜居的池塘到俗世的花瓶，從鮮艷明媚到凋落枯萎，看起來是一瞬，其實是荷的一生。當它們和同伴在荷塘滿心虔誠地競相怒放，以一場盛大的花事致敬整個夏天時，它們不會想到自己的一生以燦爛開場，以如此潦草的結局收尾。但是我還是每日都換清水，哪怕只剩下幾個孤零零的花芯——也不枉荷花們熱熱鬧鬧開這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