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起 瓜果香

文/郭建光

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

麥收過后，碧藍的天空上流云是自由的，鳥兒是隨心所欲的。霧蒙蒙的早晨，村莊在牛羊的騷動中蘇醒。偎依在村莊旁的河流如畫，遇到礁石便泛起浪花萬朵。

很多時候，我們坐在幾間煙青色瓦屋前的院子里納涼，蒲扇搖啊搖，驅趕著蚊蠅，看天空繁星閃耀，四面襲來蛐蛐的鳴叫聲。

于是，我們拿著手電筒，在前院鄰居家的土坯墻腳的草叢中尋找唱歌的蛐蛐，還有蜈蚣和螞蚱。

那年夏天，山洪暴發，河床滿溢，河水如猛獸般咆哮著前行，那座曾經無堅不摧的大橋在強勁的洪水沖擊下轟然坍塌，大雨落在院子里噼噼啪啪響，白晝如夜，閃電一次次在天空中劃開一道道白練。驚恐、擔心，我一次次關閉被風雨打開的木門，然后躲在屋里發抖。

原本溽熱的天氣，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變得不一般，氣溫驟降。一家人隔著窗望向嘩嘩的雨水，談論最多的是瓜田里的西瓜，菜地里的西紅柿、黃瓜和茄子。這時心會隨著大人交談的內容變得緊張局促起來，心底默默盼著大雨趕快停，期待著那些瓜果蔬菜的損失降到最低。

然而，這場暴雨風卷云蝕，整整下了一天一夜，我們在風雨初歇的時候沉沉入睡。天還未亮，父親就穿上膠鞋,踩著泥濘在菜園里查看。雨水將黃瓜秧上濺滿泥巴，葉片殘敗凌亂，番茄秧耷拉著腦袋，番茄上沾滿黃泥。父親小心翼翼地把掩蓋在泥巴里的黃瓜秧扯起，然后用泥塊把秧苗扶正，這樣的工作要忙一天，還不一定能夠完成。傍晚時分，父親拄著棍子，穿著膠鞋，打著手電筒去郊外的瓜田查看。玉米地因為排水不暢還浸泡在水里，西瓜秧與碗口大的西瓜漂浮在水上，很多已經開裂。父親深一腳淺一腳，把開裂的西瓜拽掉，然后一趟趟運到地頭。西瓜秧苗上黃色的雄蕊與帶著小西瓜的雌蕊漂浮在水上，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泡壞，無法迎來它們完整的生命旅程。

不管再忙，父母也不唉聲嘆氣，只是埋頭勞作。這樣的天氣不是僅此一次，在整個瓜果蔬菜的成長期不知道會遭遇多少回。他們能做的就是一次次不向自然低頭，一次次為這些植物活下去創造機會。

到了瓜果蔬菜成熟季，每天天不亮父母就會出現在菜園里開始采摘黃瓜和番茄。早晨，瓜果蔬菜的枝葉上掛滿露珠。用井沿長滿蕨類植物的深井里的清水清洗瓜果蔬菜，清洗沾滿泥土的雙手雙腳，清洗大自然帶給我們的創傷。

時間快速流逝,而我們親手捯飭的瓜果蔬菜也隨著時節的更替成為記憶。直到漠漠寒夜月朗星稀，直到大雪封門,直到冰雪消融，直到燕子翩躚，我們的春天才會再一次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