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如初見

郭建光

江城悶熱的午后，“大江大湖大武漢”的標語絕對名不虛傳。經過數天的陰雨，江城在雨水的沖刷下顯得干凈而神秘，一如誤入藕花深處，一些古色古香的建筑在老城區的街頭，用獨特與氣質征服著那些包括我在內的挑剔目光。

在江邊漫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一邊是澎湃的大江日夜不息地流淌，一邊是岸上的人們經久不息地勞作。還有江面的巨大貨輪，沿著浮標，沿著航道，在緩慢地穿過武漢長江大橋。汽笛聲，火車聲聲聲入耳，江邊等待輪渡的人們熙熙攘攘，腳步匆忙，而那些不緊不慢的老居民提著蔬菜水果，慵懶地、緩慢地跟隨著時光游走，猶如一條條沿江而棲的大魚，自由自在，來往穿梭，向陽而生，永不止息。

我對江城說不上多歡喜，更談不上多留戀。一切源于過往的一個故事，關于父親的人生中的某一個階段，與這座豁達的城市緊密相連，他用屬于自己的智慧在江湖上行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賺取不少不多的生活費，用以在這里生存的開支。他心中的理想就是三轉一響，可能是那個時候富足青年的標配。锃亮的手表，嶄新的飛鴿自行車，牛皮的棕黑色錢包，究竟賺取多少錢不得而知，但從這些物件上清晰地看到一個人的成長史、一個人的辛酸史、一個人的對抗史。

故人的音訊早已消失在時間的盡頭。而我們依然如故，在對壘著慵懶、懈怠，迷茫與惆悵。當天空被陽光與烏云籠罩，當心頭被無助與新鮮剝離，當欣喜涌上心頭剛下眉頭，一天的光陰就這樣在詩意與現實中來來往往，永不停歇。

盛夏的池塘藕葉田田，荷花嬌艷，那些無處不在的風吹動著這些濃密的葉子。一條江連著一條江，一座城覆蓋著曾經的寂寥，如今的繁華。多久沒能在閑適中漫步，多長的心結在生活的風浪中慢慢打開，多么無助的瞭望，恬淡的心傷，飛奔的心酸與無盡的驚艷，無時無刻不在前方不遠的地方向你招手。

如果人生唯有一條路可走，如果注定既有風雨亦有情，如果無法左右的人生在大河上浮蕩，那么擊楫中流的豪邁相應而生，不達樓蘭誓不還的錚錚誓言永遠在心頭激蕩。

這是江城的午后，沉悶、寂寥，乘坐的輪渡內依然潮濕，伴隨著大顆的汗珠一滴滴落下，人們滿臉是汗，衣服濕透，心靈震顫，靈魂糾結，伴隨著偶爾從陰云密布的天空投下的陽光，巨大的玻璃幕墻折射的白月光明晃晃，刺人的眼。

那些跨越大江的大橋氣宇非凡，那些川流不息的車輛猶如另一條人工河在城市中間流動，伴隨著的是人們的遷徙、輾轉，拼搏和較勁。

太多的故事在大江大湖大河與城市的角落上演，喜怒哀樂，嬉笑怒罵，凱旋或者頹敗，繁華或者落幕，前行或者踟躕不前。

一座樓與一條江依然成為這座城市的標志，而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人們用審慎的目光打量著隨后而至的人們，初來乍到與踞河而棲似乎都不再那么重要。

每一次來這座城市都無法把內心的所有渴望一一滿足，每一次對大江大湖大橋的領悟都那么迥異而意味深長，每一個腳步，每一次相遇，每一個迎面而來的古樸的意象，與每一株舒展的法桐和靜靜佇立的建筑一起，構筑成日夜不停息的經停在心頭的一座城。

江城如初見。如今城門何在？孤帆遠影，回應在水光瀲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