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黃 油菜香

余永亮

“油菜黃，油菜香，磨了香油炸糖糕，包著糖糕看姥娘（外婆）……”當我又想起這首童謠的時候，油菜花已經(jīng)漫天遍野開放了。春日黃昏，漫步在驛城郊外，放眼望去，那金燦燦的油菜花?；没梢环k爛又熱情的油畫，美麗著我的眼眸，也讓回憶悄悄滋長……

田野里長大的孩童，對油菜不陌生。每當農歷新年過后，任憑春寒料峭，油菜卻已迫不及待地拱出泥土。絲絲春雨、縷縷春風，讓嫩綠的葉子不斷變換著色彩，從青綠到翠綠、從蔥綠到油綠，油菜用漸濃的綠意展示著勃勃生機。初春時節(jié)，油菜還未出薹兒，鮮嫩的葉子是可以當青菜食用的。兒時，母親經(jīng)常從自家地里薅來一把把嫩油菜炒著吃。初入口，味道有些寡淡，細細咀嚼，便有幽幽的香味流淌在唇齒間。在那個物質生活并不十分充裕的年代，油菜葉子以質樸的味道，豐富著人們的味覺。

到了二三月，春光漸漸明媚。仿佛約好了似的，一株株油菜齊刷刷地抽出了菜薹兒并漸漸鼓脹，生出許多米粒一樣的花苞，在春風中蠢蠢欲動。不消幾日，嫩黃的小花瓣便露出端倪，它們綴滿菜薹兒頂端，搖搖曳曳、裊裊娜娜。此刻如果身處田野極目四望，整個人仿佛置身于金色的海洋，又或是走入了一幅生動的畫卷之中。天空瓦藍，白云悠悠，陽光溫柔，黃花飄香?；▍仓恤骠娴?，嗡嗡蜂唱。那些日子，田野和村莊都彌漫著清新甜潤的油菜花香。路邊的養(yǎng)蜂人刮著黏黏的蜂蜜，笑容肆意綻放著。我纏著父親買一斤新釀的油菜花蜜，用舌尖一舔，齁人的甜味順著舌頭流淌開來，隱隱約約還夾雜著一絲微微的辣或澀吧。養(yǎng)蜂人說，這“微澀”的味道正是油菜花蜜特有的味道。

轉眼到了晚春，油菜花次第凋零，只留下長長的尖尖的莢兒。待莢兒由綠轉黃，已時至初夏。站在田邊側耳聆聽，成熟的莢兒在風中作響。父親割下油菜，均勻地攤在地面。毛驢拉著石磙碾過幾圈，那圓圓的、深褐色的小油菜籽粒紛紛蹦出來，在地上打著滾兒、轉著圈兒。等到農忙過后，父親拉著菜籽來到集市的榨油坊，榨出兩大壺濃稠的菜籽油，外加10斤可做肥料的油渣餅。母親接過油說，用菜籽油炸出的油條和糖糕顏色好看，吃著更香。于是，她開始燙面、和面、出油鍋。菜籽油在地鍋里吱吱作響，油條和糖糕隨著沸騰的油花兒上下翻滾著，不一會兒就變成了黃澄澄的顏色。嘗一口剛出鍋的糖糕，外面焦脆內里松軟，還帶著春日里油菜花的味道，醇而不膩、香味悠長。“磨了香油炸糖糕，包著糖糕看姥娘……”我拎著一兜兒油條和糖糕，哼著童謠走在去姥姥家的路上……

“油菜黃，油菜香……”站在黃花叢中，兒時的歌謠依然在我耳畔回蕩。如今，久居鬧市的我們以及我們的孩子不會再唱往日的歌謠，更因味覺漸漸麻木而忽略了那來自泥土的樸素味道。所以，在這個黃花飄香的季節(jié)，讓我們提醒自己并告訴孩子：油菜的美，何止是春日里漫天遍野的金黃和隨風蕩漾的芳香，更有那葉的清新、蜜的甜潤和油的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