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皮棉鞋

□ 王長青

搬家時，在箱子底部，一雙皮棉鞋映入我的眼簾，一種久違的感覺浮上心頭。看著它，我的思緒不禁被拉到兒時。

小時候，家里很窮，買不起衣服，母親又是殘疾人，不會做衣服和鞋，因此，我們姐弟倆穿的衣服都是父親勉強做的，鞋大多穿別人穿小或不要的。偶爾姑姑也會給我們做雙新鞋，于我而言，那簡直是一種極大的快樂。其實，小小年紀(jì)，穿什么鞋都無所謂，只是在寒冷的季節(jié)，沒有一雙暖和的鞋，冬天就顯得特別漫長。

就這樣，一直到了初中，我的腳還算爭氣，竟沒有因為天寒地凍出現(xiàn)凍瘡。

那年我上初二，冬天冷得出奇，由于沒有穿棉鞋，坐在教室里上課，腳疼得跟貓咬似的。晚上，我到寢室里睡覺，腳在被窩里一暖，既痛又癢，那滋味真叫人難受。后來，我發(fā)現(xiàn)腳跟有些紅腫，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我的腳凍傷了。

星期六，我回到家，沒敢告訴父親。然而腳又癢又痛，走路時就有些別扭。父親一眼就看出來了，說：“把鞋脫了，我看看你的腳。”我脫了鞋子，他用溫暖的手小心地?fù)崦业哪_，眼里閃著淚光，說：“青兒，這腳都凍壞了，明天我去給你買雙棉鞋。”我知道家里沒錢，就說：“沒事，不用買了，活動活動就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發(fā)現(xiàn)父親不見了，連同我家那兩只正下蛋的母雞也不見了。等到半晌，父親騎著自行車興沖沖地趕了回來，一進(jìn)門就說：“今天我給青兒買了一雙皮棉鞋。”我一下子愣在那里，本以為父親只是嘴上說說，沒想到在鞋子這件事上父親竟是如此上心。

父親接著說：“兩只雞賣了21塊錢，買鞋花了19塊錢，還剩2塊錢正好夠你這星期的買菜票。”我笑笑，半天沒動靜。“還愣著干什么，趕緊穿上，試試合不合腳。”父親的話像一把錘子敲打在我的心上，每一句都鏗鏘有力。

我仔細(xì)端詳著那雙皮棉鞋，下面一圈是黃色的牛皮做的，上面系鞋帶的部分是帆布的，里面則是純白的羊毛，這好像是一雙軍用大頭棉鞋。我拉開鞋口，往腳上一穿，感覺有股暖流從腳底一直到心里，別提多舒服了。多年后，我依然懷念那雙皮棉鞋的暖。

這是我的第一雙皮棉鞋，一穿就是好多年。自從穿上它，我的腳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凍瘡。后來，這雙皮棉鞋實在不流行了，也就“退休”了，而父親也在去年的一次病重后離我而去。

父親走了，棉鞋還在，我一直保存著它，就像保存著父親對我那份獨有的疼愛。

如今，生活條件好了，各式各樣的鞋走進(jìn)我們的生活。我想，如果父親還活著，那該多好，寒而不冷的歲月，一定有一雙鞋是他最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