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魚”的故鄉

郭建光

原本與老友約好的下午相見，我卻因事耽擱，到達薄山湖林場雙廟林區已經日薄西山。我聆聽著倦鳥歸林的鳴叫聲，眼前升騰起蒙蒙霧氣，一座座山在云霧里影影綽綽，只有偶爾的一兩聲鷺鳴在山間回蕩，宛若一粒珠子在無邊的冰面上滑行，了無痕跡卻在心口留下許久無法彌合的印記。

“看看我的菜園吧。”老友孫向東帶我到他精心侍弄的菜地，菜地南側是緊鄰薄山湖西側，一大片水杉高入云霄，這個時節水杉葉子不停地隨風跌落，為大地披上一層圍巾，從上面走過時腳步沙沙作響，成為幽邃的林間最美和聲。

菜園里有已經頹敗的韭菜、番茄秧，還有倔強地開著白色花朵的辣椒，當然還有藤纏綠繞的扁豆角，一枚枚綠色的豆莢是這片土地對人們的饋贈。

除此之外，扁扁的南瓜吊在籬笆上，碧綠的外皮散發著油亮的光澤，而兩三朵黃花依舊開放，一派生機勃勃。

活在當下的日子慢而美好，油麥菜、大白菜、生菜，簡單清洗之后下鍋，或者蘸著醬料生吃。這是一種生活方式，新鮮而美好，不僅可以補充大量的維生素，也使千篇一律的生活如湖面泛起微波，使得生活如萬花筒般絢麗，調動起人們心頭的希冀。

在一波波微小的念頭之間夜色漸濃，大霧的天氣遮蓋了漫天繁星。我和老友在燈下吃過大骨頭熬湯做的燴面后，在無邊的黑夜里漫談。

聽著不遠處水面的響聲，我忍不住來到湖邊，眼前一片漆黑，短暫的適應過后我看到一條與對岸不甚明了的界限，還有遠處傳來的快艇的轟鳴聲，然而沒有光，只有大地與水面一起在震動，如機關槍一般“突突突”響個不停。

岸邊停靠著一艘大船，船上有凳子和靠椅，我們趔趔趄趄跳上無人值守的大船，瞬間感覺船要逃離岸邊，只聽見浪花拍擊著船舷，而我們在船上遙望深邃的天空。竟然，滿天繁星一如期待了一個世紀般出現了，瞬間內心感動得稀里嘩啦，而慢慢滋生的暢然與悵然交織而生，突然水面上大魚翻起的水花聲滲透耳膜，令人物我兩忘。儼然自己也成為一條水中的魚兒，翻動著尾鰭，在湖里盡情“飛翔”。

隨后是無數條小魚躍出水面，接著是一兩條大魚再次躍出水面，腳下的這艘巨輪也微微搖動，短暫的震撼之后，一切歸于沉寂。

這時候，湖對岸的山路上駛過一輛開著遠光燈的轎車，一柱光在群山林莽之間顯得極其微不足道，而它卻生生打破了此刻的寧靜。空氣中彌漫的潮氣，已經依附在我的外套上，濕重的空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穿過水杉的一陣風帶來了那艘無燈的快艇，驀然間一束強光從水面“駛”來，燈光下的水面被劈開一道扇形的波谷，一切來得剛剛好。

此時此刻，盡管水波蕩漾，而魚兒，早已沉入水底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