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繩匠

王太廣專欄：回望鄉村

個人簡介：王太廣，河南汝南人，黃淮學院特聘專家。生于農村，飽嘗生活艱辛，他的作品通俗自然親切。多篇作品在《人民日報》《文藝報》《作家文摘》等報刊上發表，在《駐馬店日報》《天中晚報》分別開有專欄。

文/王太廣

大集體時，家鄉種植一種生長期短、易管理、用途廣、效益高的麻，這種麻耐水怕旱，遇到少雨天氣，等不到收割時就枯死了，故稱朽麻。

朽麻經過一夏天的生長，到了秋季稈已長粗、葉子發黃，社員們收割后扎捆、曬干，而后浸泡在河塘里漚制，到了一定程度時扒出漚好的麻稈，開始剝麻、漂洗麻皮、曬干入庫。

曬干后的麻皮就是麻匹子了，生產隊的倉庫保管員會把這些按一定的量挽成一掛一掛進行存放，以備生產隊搓繩子、紡經子之用。用麻匹子搓的繩子叫披毛繩，繩勁小較松散，不太結實，一般是做農活或工地上捆綁東西時急用。要想讓麻匹子成為結實耐用的繩子，就得先紡麻經子。

紡麻經子的紡車不同于紡棉線的紡車，其做工既不精細又很簡單，一般有整車和簡易的兩種。整車的紡車構造上有三大部分，固定的底座、繞線框和轉軸；簡易的就五花八門了，只要有能轉動的繞線框子就行，可以固定在板凳上、墻頭上和樹干上。

紡麻經子的人不愛坐紡，因為動作簡單機械，時間長了感到不舒服，所以大多是站著紡。到了秋冬時節，只要進入村莊，就能看到一些老漢或立墻邊、或站樹旁、或坐在高凳子上，他們一邊紡，一邊說笑，兩臂時伸時揚，兩腳時前時后，熟練地轉動線框。紡麻經子的上勁與紡棉線不同，紡棉線是靠錠子轉動而擰上去的。而紡麻經子時，左手不停地往右手續麻匹子，麻匹子隨著搖動而隨之上勁，上好勁的經子就勢繞在盤線框上了。我們小孩子看著很羨慕，越是這樣，他們越把動作做得很夸張，不僅逗我們開心，有時還手把手地教，讓我們試紡幾下。

當紡麻車紡滿麻經子時，就要從紡車上把麻經子纏下來。要纏麻經子需將經子頭來回握成一小把，而后與之垂直相纏，交叉相纏，像纏毛線那樣一直纏，比籃球還要大，人稱“經蛋子”。生產隊有了那么多麻繩“經蛋子”，就可以組織社員從事織箔（用高粱秸織成的簾狀物品）、織糞衫子、織草衫子、打韁繩、打牲口套、打縆（粗的繩索）了。打韁繩的場地大都是在大路上,長約20多米,寬約兩米多，打繩人需4名，是一個團隊。打繩車分主車和副車，主車操作臺上備有若干個帶鉤的鐵錠子，每個鉤子上固定一根專續麻經子。打三股續三根,打四股續四根。打繩人用多孔的木板套在鐵搖把上，按順時針搖動，鉤子上的每根麻經子就逐漸上勁，前方的副車就會因經子的緊縮而向主車慢慢移動。副車的后邊往往壓著配重的石頭，在轉動和拉力的作用下,幾股麻經子很快就上勁到了一定程度。這時，在副車的一端，一名有經驗的合繩人，用一個叫“瓜子”（也叫“滑子”）的合繩工具，先合小股,后合大股。合時把各股的經子依次定位在“瓜子”的棱槽間，這時主車的搖車人放慢速度順時轉動，副車的打繩人，稱其為“豬尾巴”，他的任務是逆時針轉動著數股經子合在一起的錠子。為了防止中間部位的麻經子相互粘連,有一個人來回巡視。隨著手執“瓜子”的人小心翼翼地把持著“瓜子”向主車前緩緩移動，他身后若干股麻經子就神奇地變成一根交叉相擱、紋理密實的繩子了。

有人說：麻和麻煩離的不遠，要不一顆麻到一根繩的過程怎么會這樣漫長呢？是打繩人通過麻煩這個過程，使麻完成了到麻繩的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