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知秋

□ 任國勝

俗話說“一葉知秋”，是的，正是有了秋葉，讓我知道了五彩繽紛的秋天已經(jīng)到來；正是有了秋葉，讓我認識到了什么是春華秋實；正是有了秋葉，讓我感受到了秋的神韻。

天氣晴朗的周末，我和家人漫步在北京西郊的北宮森林公園里。微風(fēng)輕輕吹過，一片秋葉飄落在我的頭頂，讓我不自覺地抬頭望去。啊，秋天真的來了，蔚藍的天空變得格外高遠，小草已經(jīng)脫去了綠裝，花兒收斂了笑容，樹枝搖曳著樹葉沙沙作響。我彎下腰撿起一片落葉，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仔細打量著，無意中發(fā)現(xiàn)秋葉竟是那么美妙，此時此刻勾起了我的縷縷秋思。

我喜歡欣賞秋天的樹葉，正如唐朝詩人劉禹錫在《秋詞》中寫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秋天像個魔術(shù)師一樣，一夜之間，將漫山遍野的樹葉染成了五顏六色，有暗綠的、有金黃的、有透紅的，多姿多彩，遠遠超過了春天。它享受過春雨的洗禮，享受過夏日的熏蒸，經(jīng)受住了電閃雷鳴，經(jīng)受住了風(fēng)吹霜打，最終變成了色彩斑斕的秋葉。

北宮植物園依山傍水，我們沿臺階而上，來到位于山頂?shù)耐┩ぃo觀遠方，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宿雨朝來歇，空山秋氣清。漫山遍野的楓林，看似火紅如晚霞的楓葉，層林盡染。正如詩人杜牧在《山行》中寫的，“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我靜靜地佇立在楓林中，仰望天際，靜觀浮云，微閉雙眸，深呼吸，獨享落葉拂面，整個人仿佛瞬間得到了一次升華。

楓葉，由葉片和葉柄組成，葉片多為五角，呈龍爪形。楓葉的邊緣與眾不同，有鋸齒的輪廓和波浪形，用手撫摸會感到粗糙不平，聞上去卻清香撲鼻。葉柄又長又細，并帶些細小的絨毛。楓葉的顏色會隨季節(jié)變化而改變，春天細嫩絨紅，夏季綠意盎然，入秋后又變回紅色，而且紅得是那樣熱烈，陽光一照，晶瑩剔透，就像一塊熠熠生輝的紅瑪瑙，給秋天增添了一道靚麗的風(fēng)景線。

作為秋葉的典型代表，還有銀杏葉。銀杏也叫白果樹，我的老家就有兩個村莊因古老的白果樹，而取名南白果樹村和北白果樹村。我第一次見到大片的銀杏葉，是在九十年代的北京車公莊大街，后來我又專門去了一趟湖北隨州4A景區(qū)的銀杏谷，親眼目睹了千年銀杏的風(fēng)采。銀杏葉子好像一把小巧玲瓏的寶扇，初秋時它還是綠色的，幾陣秋風(fēng)后，它就漸漸變成黃色。我甚至在想，它為什么叫“銀杏”，而不叫“金杏”呢？金黃色的銀杏葉，陪襯著串串金色的銀杏果，秋風(fēng)一吹，便會發(fā)出“叮叮叮”的響聲。在陽光照耀下，如一堆堆碎金，為這秋色增添了絢麗的一筆。

我喜歡觀賞秋天飄落的飛葉。秋風(fēng)吹過，葉子戀戀不舍地脫離了生它養(yǎng)它的枝條，在空中打個滾后，忽而升高，忽而降落，在風(fēng)中輕歌曼舞。

看，一片帶著青斑的黃葉剛被秋風(fēng)拽下，好像很不情愿地一頭從高空栽了下來，正好砸在我的肩膀上。我順手撿起這片葉子，發(fā)現(xiàn)葉柄還是濕的，葉片上的青筋還清晰可見。哦，我明白了，怪不得不情愿呢，原來它的乳汁還未奉獻完呢。

看，那片葉子像一只美麗的小蝴蝶，一直在秋風(fēng)中翻飛嬉戲。我跟隨在它的后邊，跨過小溪，翻過叢荊，終于抓住了它。我把葉子輕輕放在手心里，雖然沒有一絲生命的跡象，但它通身金黃，手感柔軟，聞起來還有一股暗香味道。于是，我把它小心翼翼地夾在了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里，也算秋天的一種紀(jì)念吧。

看，那片秋葉，在空中輕盈地盤旋著，像展翅飛翔的小鳥，穿過叢林，繞過樹梢，久久不愿葉落歸根。我伸出手好不容易逮著一片葉子，但它似乎習(xí)慣了自由，在我愣神的瞬間，又靈巧地拽住一絲風(fēng)的尾巴，迅速飄走了。是啊，它太懷念曾經(jīng)枝條上自由自在的日子了，它太癡迷于曾供應(yīng)自己呼吸清新空氣的藍天了，它太思念曾和自己一起唱歌的小鳥了。

看，那片葉子，雖然已經(jīng)“人老珠黃”，但仍緊緊咬住枝條不放，像燈籠、像搖鈴，在高高的樹梢上頻頻向我招手致意。是在向我訴說自己的艱辛與苦難？還是在向我展示它頑強的生命力與不屈不撓的拼搏精神？

我喜歡聆聽秋葉的沙沙聲。世上萬物皆有聲，鳥有鳥語，草有草聲，個性最分明的就是秋葉了。我喜歡一個人靜靜地站在山坡上，心神寧靜地聆聽秋葉對話的聲音。終于秋葉難耐寂寞，悄悄對枝說：“我一直是你的累贅，我要離開你了，”可是枝卻流著淚說：“我不要你離開，你走了我就成了一個光桿兒司令了。”又一陣秋風(fēng)吹來，天下起了小雨，葉最后換上一件漂亮的彩服，流著淚，不舍地離開了枝。那種離別，那種傷感，讓整個秋天都為之感動。此刻我才明白，秋葉的色彩充盈著秋風(fēng)的靈魂。

秋風(fēng)陣陣，越來越多的秋葉交織在一起，似乎有一支神奇的交響樂在引導(dǎo)著它們，它們便紛紛從草叢中、花池邊、墻根下、石縫里、臺階旁，走上秋天大舞臺，開始了另一種新的生活。它們跳，跳得是那么美妙絕倫，它們舞，那是震撼大地的風(fēng)采，它們唱，唱的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天籟之音，這就是大自然賜予人們最動聽的秋歌。“此曲應(yīng)是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秋葉之聲，讓我遠離塵囂與喧鬧；秋葉之聲，讓我重思故里，唱響秋天；秋葉之聲，讓我心懷若谷，安放靈魂。

我喜歡踏足厚厚的積葉。積葉是深秋的象征，秋葉積得越厚秋的寒意就越濃。我在城市雖然已經(jīng)生活了幾十年，但仍喜歡像小時候那樣，赤腳踏足在有厚厚落葉的山間小路上，因為只有踏足才是對秋葉最親密的接近，只有踏足才是對秋葉真正的欣賞和尊重，只有踏足才能感受落葉歸根的價值所在。“落葉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正因為有了秋葉，那山才有了靈氣，正因為有了秋葉，那水才更清澈，正因為有了秋葉，那天才顯得更高，正因為有了秋葉，空氣才更加清新，正因為有了秋葉，人的精神才為之颯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