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美酒

文/陳衛東

　　村西的赫運來好酒。特別是前幾年，他酒不離手，酒罐子不好拿，就整個酒葫蘆掛腰里，癮上來了，就抿兩口。田間地頭，山坡河邊，走路晃晃的,不用說，一定是他。

　　運來好酒，但也講究，西平的老基酒不喝，新蔡的蔡洪坊不喝，正陽的老泥池不喝，喝就喝確山的朗陵罐。問起原因，他咧開滿嘴的黃牙嘿嘿地笑，說，就喜歡提一提。

　　喝朗陵罐酒的都知道，里面有個小提子，喝酒得用那玩意往外提。用提子提酒容易讓我們想起以前的手藝人：賣醬油醋的，哪個不用這玩意，提子高高揚起，一條細線筆直地落進瓶口，一提子倒完，瓶滿，不多不少剛好。提子倒酒，也要技術，提酒的也可賣弄一番，這是閑話。

　　運來是閹匠也是獸醫，小豬腿一提，小刀一揮，菜就來了，好菜配好酒，難怪他要提一提。

　　可是最近幾年，村里人都不養豬了，不養豬了，就沒人請他了，不請他也就不提一提了，小菜也就沒有了，收入也大不如前了。別人能出去打工，他除了提一提豬腿，啥也不會啊！再說也上了年紀，也沒人要啊。

　　最近這兩年，更不行了，老伴得了腦梗，雖說有合作醫療，大錢報銷，小錢還是要花的，時間久了，也吃不消，這不，成了貧困戶了，腰里的酒葫蘆還是在腰里晃蕩，取下來的機會是越來越少了。

　　更糟的是今年遇到了疫情，家門都不讓出，村干部送來了米面，不缺吃的，時間久了，就煩了，就悶了，就想喝酒了，搖搖葫蘆早就沒聲了。

　　一天晚上，月亮賊亮，一地的碎銀子鋪滿了院子。他在院子里轉了幾圈，想出門去遛遛，這幾天管得不那么緊了。拉開門，看到門口放了一瓶朗陵罐，太熟悉了，捧到手里，隔著罐子，他就聞到了久違的香氣。

　　誰放的？

　　他把可能的人都濾了一遍，實在想不起來是哪個。

　　第二天，沒有。

　　第三天，有一罐。

　　誰呢？

　　他不能白喝酒啊，他得知道是誰啊！那天他就躲在門后邊，看到一個人放下東西后，就拉開了門。

　　那人喊了他一聲叔，他也看清楚了，是赫兵。

　　叔，知道你愛喝這個酒，就想給你送一罐喝，疫情不能進門，就放門口了，你慢慢喝，喝完我還有。

　　你這孩子破費了，叔不喝酒了，戒了。

　　叔，沒事，戒了咱再撿起來。以后你的酒，我包了。說實話，我是有事求你呢！我的豬場準備在疫情過去了擴建，你有技術，想請你給我當個技術顧問，你看行不？

　　那咋不行呢？可是你嬸有病，我也走不了啊！

　　沒事，你們都去，說定了，解封了，我就來接你。酒別戒了，以后管夠，我先走了。

　　看著赫兵走遠了，他才進屋，想起這幾年赫兵這小子在外面承包了養豬場，發了，今年的豬價都坐火箭了。

　　赫兵是回村開證明的，結果就隔在村里了，支書赫仁就讓想他幫扶一下運來。他向支書保證說，放心，肯定讓運來叔發揮余熱。

　　在村西的一家小院里，在如水的月光里有人在唱:

　　提一提我的酒啊

　　十里飄香碧波漾

　　鄉里鄉親一碗酒啊

　　攜手共進奔小康

　　醉了你醉了我喲

　　醉了星星醉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