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

　　文/胡天翔

　 黃昏的時候， 女孩花花在山下的草坡放羊。

　　羊兒在啃草。花花把采來的野花，一朵朵插在頭發上。花花把花插好， 走到割草的奶奶身邊， 把奶奶手中的青草放進筐里， 把鐮刀奪下來。不割了， 奶奶咱歇歇， 花花給您捶捶腿。花花說。花花拉奶奶坐下。花花的小手落到奶奶的腿上， 小鼓槌兒似的。喲！花花妮兒成花花媳婦啦！奶奶看到花花頭上插著野花說。花花紅了臉， 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奶奶。奶奶， 你說俺大俺娘過年回來不？花花的臉上寫出問號來。花花是個圓臉， 就是有些瘦。花花妮兒， 想你大你娘了?奶奶問。想啊， 昨黑還夢見俺大俺娘回來了！花花說。你大說過年工錢高， 去年就沒有回來， 今年該回來的。奶奶說。

　　晚風一吹， 村子四周環繞著一圈霧，是炊煙。該回家了， 花花把草筐背到身上， 奶奶拿著鐮刀， 牽著羊兒， 向著村里走去。

　　在村頭， 碰上了麻子爺爺。麻子爺爺也背了一筐青草回來。花花的病好透了沒?麻子爺爺問。吃了兩天的藥， 好多了。奶奶說。花花大前天肚子痛， 一直吐， 不想吃飯， 還是麻子爺爺開著三輪車， 拉著奶奶和花花去的村衛生所。村衛生所的醫生王大響拿聽診器聽聽， 說是急性腸胃炎， 沒啥事， 吃兩天藥就好了。好了就中， 看花花疼得滿頭汗， 把奶奶嚇得不輕。麻子爺爺說。聽說隊長家昨夜遭小偷了，身份證、 存款折和幾千塊錢叫小偷給偷走了。奶奶問。咋不是， 天不亮， 大柱就拿著戶口簿去城里掛失了。麻子爺爺說。你說小偷咋摸恁到哩， 翻墻頭進屋里偷。奶奶說。聽人說，小偷還敢把大門撬開， 趕豬羊哩。麻子爺爺說。現在的小偷恁大膽， 村子里又該打更了。奶奶說。

　　說著走著， 麻子爺爺到家了。在池塘邊，花花看見小她10歲的弟弟龍龍在釣魚， 花花喊他回家， 他不吭。別管他， 他是個犟筋頭， 餓了就知道回來了。奶奶說。到家了， 花花把羊拴在豬圈北邊的楊樹上。奶奶做晚飯， 炊煙升了起來。鍋蓋上的熱氣還沒散， 龍龍回來了。還知道吃飯啊， 沒玩飽?花花說。要你管， 瞎操心。龍龍一條魚也沒釣著， 正生氣哩。龍龍，你玩野了， 凈跟你姐斗嘴。奶奶怪龍龍。

　　大鍋里煮的紅薯稀飯， 餾的饅頭。花花在小鍋里炒了一大碗青豆角。龍龍能吃， 大饅頭吃了一個半， 一碗豆角吃下半碗， 紅薯茶喝了一碗。花花只吃了一個饅頭， 夾了幾根豆角，喝了小半碗紅薯茶。奶奶讓花花多吃些， 說花花又瘦了。我吃飽了， 你們快點吃， 我好刷鍋。花花說。別管她， 愛吃不吃， 瘦成一根豆芽菜。龍龍說。誰像你， 吃得像小豬一樣。花花也不讓龍龍。

　　吃過飯， 花花把羊牽進堂屋里。祖孫仨看了一會電視， 就睡了。院子里有豬圈， 豬在圈里， 奶奶在大門過道的屋里睡。花花和龍龍睡在堂屋里。花花把門杠好， 還上了鎖。躺到床上， 花花看見月兒鐮刀一樣寂寞地懸在夜空， 星星的伙伴倒很多， 密密麻麻擠在一起， 像開會。

　　龍龍真是個小豬娃， 鉆進被窩就睡了。花花卻睡不著。花花想起麻子爺爺說的話。奶奶年紀大了， 自己和龍龍又小， 小偷可別來偷俺家的豬， 花花想。要是大和娘在家就好了， 小偷來了也不怕， 一家人能把小偷趕跑。

　　花花就是這樣， 無論開始想的是什么，到最后， 總想到大和娘。白天， 花花掂水， 水桶太大了， 花花只掂半桶水， 花花想要是大在家就好了， 大一只手能掂一桶水； 花花去鎮上趕集買油鹽醬醋， 累得腿疼， 花花想要是娘在家就好了， 娘會騎車帶著花花； 夜里，起風了、 下雨了， 窗外有什么東西在響， 花花想要是娘在家就好了， 花花會躲在娘的懷里， 就不害怕了。山上炸石放炮、 村子里的狗叫了， 花花想要是大在家就好了， 花花就不會被驚醒。想著、 想著， 花花把頭發辮子貼在脖子上、 臉上。細細的發絲散開， 像母親攤開的手掌， 輕輕地摟住花花的脖子， 撫摸花花的面孔， 花花感到暖意融融。想啊、想啊， 小女孩睡著了。

　　在夢里， 花花看見公交車停在村口， 大和娘從車上走下來。 花花撲進娘的懷里， 娘牽著花花的手。 娘還拿出一只漂亮的蝴蝶結別在花花的辮子上。 俺家的花妮兒真好看，娘說。 娘笑了， 花花也笑了……

　　夢中， 花花的小臉笑得真像一朵花兒。

　　胡天翔專欄：鄉村字典

　　主要內容： 一個字的故事， 一個人的故鄉。

　　個人簡介： 胡天翔， 男、 河南新蔡人，在 《四川文學》 《陽光》《百花園》 《小小說選刊》 《讀者》 等發表過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