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

　　文/胡天翔

　 真的。這事是真的。麻子爺爺講故事常常這樣開頭。

　　那天，麻子爺爺最先給我們講的是一個與狐貍精有關的故事。

　　麻子爺爺說，那還是新中國成立前哩，他像我們一樣，還是個十一歲的娃子，跟著父親到村西頭的螞蟻山去打獵。那天運氣好，他們打了三只兔子、兩只野雞，也沒有碰見野豬和狼。他們在下山的路上，順便看看昨天下的鐵夾子，居然發現一只夾子夾住了一只小狐貍。小狐貍只是腿破了點皮，放進網兜里，還不停蹦跶。狐貍多狡猾啊,能捉到一只狐貍，是很不容易的！麻子爺爺說，他當時高興得蹦起來了。可是他們沒有走多遠，卻被一個白胡子老頭攔住了。那個白胡子老頭說，小狐貍是他孫子，不把他孫子放了，就不讓麻子爺爺和他父親走出樹林子。小狐貍是白胡子老頭的孫子，那白胡子老頭不就是狐仙了，誰相信哩。麻子爺爺的父親也說，一定是老頭嫉妒他們逮個狐貍，才故意那樣說。他們就沒有聽白胡子老頭的話，繼續往山下走。可是，眨眼間，熟悉的山路就不見了，他們走來走去，只在那片林子里轉圈，還真是走不出去。難道白胡子老頭說的是真的?白胡子老頭真是狐仙?天越來越黑了，林子里越來越暗，想著不能回家了，麻子爺爺嚇得都要哭了。麻子爺爺看看父親，父親說，把小狐貍放了吧。麻子爺爺就把網兜子解開，把小狐貍放了出來。小狐貍一放走，那些樹都不見了，麻子爺爺看到回家的小路就在自己腳下。

　　你們信不信，我真的見過狐仙哩。狐貍的故事講完后，麻子爺爺說。

　　信！信！麻子爺爺你要是能再講個狐貍的故事，我們更相信你講的是真的。我們說。麻子爺爺總讓我們相信他講的故事是真的，要不就不給我們好好地講下去。我們只好連聲地說信、信，可臉上卻寫著懷疑的問號。

　　我知道你們這些娃子不信。在螞蟻山上，我就碰到過一次狐貍，哪里還有狐貍的故事啊，我再給你們講個黃鼠狼精的故事吧，這可是我去年秋天經歷的。麻子爺爺說。

　　麻子爺爺說，那天吃罷晚飯，看到月亮出來了，他拎著逮黃鼠狼的鐵夾子，像往日一樣來到螞蟻山的林子里。借著月光，麻子爺爺把油炸的雞肉掛到鉤子上，把三四個鐵夾子放好，就躲到一塊高高的大石頭后面。麻子爺爺的目光像光束一樣，在鐵夾子四周掃來掃去。風在樹林里游蕩，也把雞肉的香味絲絲縷縷吹散。香味具有無窮的誘惑啊。一會兒，麻子爺爺看見三只黃鼠狼朝這邊來了。還是一家子哩，前面的兩只黃鼠狼有一尺多長，是父親和母親，后面的一只是幼崽，活蹦亂跳的，顯得對一切很好奇，這兒瞅瞅，那兒瞧瞧。終于，黃鼠狼循著香味，朝鐵夾子走過來。麻子爺爺屏著呼吸，一張黃鼠狼的皮能賣十幾塊錢哩！黃鼠狼哪受得了雞肉的誘惑啊，那只小小的幼崽一口咬住肉片，想把肉片拉下來，卻被鐵夾子牢牢卡住了小腦袋，疼得不停搖著尾巴。兩只大的黃鼠狼嚇得圍著鐵夾子亂跳，卻并沒有逃跑。過了一會，那兩只大黃鼠狼跳到了鐵夾子上，用爪子不停去扒拉幼崽身上的鐵絲，還用牙齒去咬鐵絲。鐵絲束得很緊，它們不能把幼崽解救出來的。讓麻子爺爺驚訝的是它們卻咬著鐵絲，把鐵夾子一點點朝林子深處拉。大概它們是害怕下夾子的人來，要先躲起來。

　　麻子爺爺從石頭后面走出來，兩只黃鼠狼才丟下夾子，但是他們并沒有跑。它們回過頭來，瞪著麻子爺爺，立著兩只后腿，揮著一只前爪，好像要過來和麻子爺爺拼命。麻子爺爺可沒有被它們嚇著，朝它們直走過去。看到麻子爺爺走近了，它們才跑開。麻子爺爺知道它們沒有跑遠，那逼人的目光就在草叢間閃爍。麻子爺爺蹲下來，拿起鐵夾子，解開鐵絲，把幼崽握在手心里，感到幼崽的心還在跳動。麻子爺爺把幼崽輕輕地放到地上，走開了。

　　你們信不信，幼崽還會活過來的。麻子爺爺說。

　　信！信！我們都爭著點頭。

　　胡天翔專欄：鄉村字典

　　主要內容：一個字的故事，一個人的故鄉。

　　個人簡介：胡天翔，男、河南新蔡人，在《四川文學》《陽光》《百花園》《小小說選刊》《讀者》等發表過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