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雨淋濕姥爺的白發

　　姥爺何世田，1943年出生于新蔡縣一個貧農家里。在他還小的時候，我的太姥爺就去世了，他與母親相依為命。孤兒寡母的日子過得何其艱難，而他們娘倆還是一步步挺過來了。姥爺結婚后，生下了六個閨女。因為沒有兒子，所以當他的大外孫子——我出生的時候，他樂壞了！他幾乎天天往我家跑，盡管我還沒滿月，而且從沒給過他好臉，一見面就用哭聲歡迎他。等我漸漸長大，他就隔三差五把我接過去，住在他家，一住就是十天半月。我上小學之前的六七年里，有一多半的時間是在姥爺家度過的。

　　我是遠近聞名的“夜哭郎”，一哭就沒完沒了，連媽媽都煩透我了，可姥爺卻一直抱著在房間里來回跑，哄著我玩。每次趕集回來，他都不空著手，總會給我捎回來些吃的喝的玩的。記得有一次，我吃西瓜子太多了，拉不出屎來，憋得直哭。他

　　用手把硬屎往外掏

　　出來，當隨后的一

　　泡稀屎噴到他臉上

　　時，周圍的人驚呼

　　起來，他卻樂了：

　　“俺外孫還怪有勁哩！”

　　我生于1988年元旦。那時候姥爺家很熱鬧，俺幾個姨家的孩子經常住在那里不回家。有一次，我到姥爺家，看見表姐在吃米花團子，便哭著也要吃。表姐不給我，姥爺趕緊出去了，好久才回來，回來時掂了一大兜子米花團子。原來他一下子追到了三里之外的鄰村才追上那個賣米花團子的。還有一次，我和姥爺到大姨家拉菜，回來途中見有賣東西的，我說想吃餅干，可是姥爺身上沒帶錢，姥爺就用幾棵白菜和人家換了兩袋餅干。我坐在架子車上津津有味地吃著。他推著架子車樂呵呵地說：“俺外孫有餅干吃了，車上的白菜少了，我推著也輕了。拿白菜換餅干，值！”

　　由于年輕時干活不愛惜身體，姥爺五十歲以后身體越來越不好。當時間定格在2001年春季的時候，噩運來了。那天午后，姥爺在收曬的糧食時，由于糧食多，他累得昏倒了。在診所里，姥爺想起身但沒站穩，一頭摔在了磚地上。

　　那天恰巧我到村委會交電費，途經診所門口，看見俺幾個姨在哭，旁邊還站著別的人。我心里一沉，就往屋里看，只見滿臉是傷的姥爺平靜地躺在那里。可是性格內向的我，竟然連進去看看姥爺的勇氣都沒有，造成了我今生最大的遺憾和悔恨。農歷三月二十八晚上，在外打工的父母匆匆回來，連夜奔往姥爺家。第二天天剛亮，爺爺帶著我去看望姥爺。剛走到他們村南邊，迎面來了我的一個表兄。他說：“俺三爺昨天晚上十一點半走了，俺二姑（就是我媽）來后兩小時他就走了。他是在撐著等她哩！”這晴天霹靂的噩耗，讓我無法相信，頓時愣住了。

　　四月初二，當姥爺被抬進棺材，有人在上面釘釘時，我潛意識中仿佛姥爺還在，甚至幻想著他能像電視劇《聊齋》里一樣，突然從里面跳出來。當棺材入土時，事實讓我的頭腦清醒了，我往地上一跪，哭喊著“姥爺啊！”

　　姥爺去世時，我小姨已經快生了，可他沒有等到第四個外孫子的到來，便帶著深深的遺憾萬分不舍地走了。姥爺走后40天的閏四月十三，他日夜期盼的第四個外孫出生，取名叫乾坤。乾坤還不會走的時候，一到姥爺家就指著姥爺的照片喊“姥爺”。

　　聽見這純樸天真的聲音了嗎，姥爺？我們一定會好好生活下去，因為您一定希望我們過得比您在世的時候還要好。這樣，您才會放心，才會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