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桃花祭母親

　　□王全錄

　　屈指算來母親已經走了二十七個年頭。她走得很突然，從患病到離開僅十六個小時；她走時很年輕，才五十八歲。每每想起這些，我就會一個人在半夜里跑到城鄉接合部的曠野，呆呆地仰望天空，那里沒有多少污染，能看清星星在眨眼。我知道，代表母親的那顆星不一定很亮，但一定很美。

　　母親的巧手是出了名的。農村的小巧活，她看一遍就會，裁剪縫衣服(我們村400戶人家，母親第一個擁有縫紉機)，織六踏板花布，幫人纖布，幫人待客做三滴水、十大碗、四四大席面，從沒失過手。但我從來沒聽說她拿過誰家的報酬。母親把棉籽油熬得比香油還清，油炸馓子、油馃子隨時就來。母親一生最愛桃花。她年輕時，愛在桃樹開花的時候在桃樹下縫洗衣服或衲鞋底，往往紅色的桃花瓣落得她滿頭都是，但她不會用梳子把它們梳去。有一年下了場桃花雪，桃花被凍成冰球，象玻璃球內有一朵盛開的花。母親采了幾枝，除了戴自己頭上外，還別在比她小十來歲的姑姑頭上。這時母親的臉真的像桃花一樣美麗。

　　母親和桃花有緣，因為從我記事起，我們家栽的近二十棵桃李杏梅和親戚鄰居們栽的近百棵桃李杏梅都是母親嫁接培育的，她從來沒要過誰家一分錢。我很笨但也有點聰明，七歲會背三遍九、九遍九、獅子滾繡球口訣，且能在算盤上打出正確結果。但念的是仰臉書，紙上的字和數一個也不認識，更不會寫。考試時老師說：“不會寫就畫圈。”我連自己的名字都是畫的圈，最后老師在一整張紙上給我畫了個大紅圈。母親知道了不但不生氣，還說我考了個大鴨蛋，便煮了一個咸鴨蛋獎勵我。在田野里，我不認識雜草，在母親的熏陶下，只認識桃樹和杏樹苗。見了這些小苗，我就用鏟子把它們挖回家，移栽到母親的苗圃里，母親用它們嫁接出五月仙桃、二結桃、李子、梅子、麥黃杏等。母親有一顆善良的心。要飯的到了我家，她寧愿自己少吃點，也要把他們的碗盛滿。發現要飯的飯碗不干凈，母親總是幫他們刷洗干凈后再盛飯。看見要飯的飯碗有豁子，便把自家的好碗給他們用。無論什么東西到她手里都有了生命，她與這個東西同命運共呼吸。

　　一年一度的清明節到了，我想起了母親滿頭不愿梳去的桃花，便一改常規，吃的供品仍舊擺上，燒的祭品改用桃花編的花圈代替。

　　母親也可能更滿意，因為她喜歡在桃花盛開的樹下辛勤地勞作，看著兒孫長大。

　　娘，您放心吧，我們過得都很好。祖國空前大災，我們宗族無一人感染，沒給國家增加麻煩。強大的祖國終于把這場史無前例的災難給扛過去了。

　　娘，祝您在天堂依舊春風滿面，面似桃花，紅顏永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