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紅薯
□梁小彩
我對紅薯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在我童年的記憶里,沒有誘人的水果,香甜的點心,有的似乎只是故鄉的大紅薯。它既是保命的主食,又是我百吃不厭的甜點。
我小時候胃口差,母親說我挑食?;暮哪甏?,哪有什么食物可挑呢。我們每天的主食就是黑黢黢的紅薯面饅頭,粗糙、酸澀,難以下咽。記憶中,只有八旬高齡的老祖母每天才能享受一個白面饅頭,這白雪般的白面饅頭被母親用竹籃裝著,高高掛在堂屋的房梁上,我們常常像饞貓一樣對著那籃子凝望,卻不敢有非分之想。
記得有一天晚上,母親讓三哥給奶奶端飯,我發現奶奶那只松軟的、白潤的、藝術品似的饅頭竟然有一個缺口,就悄悄告訴了姐姐。我們懷疑三哥偷吃嘴,便跑到母親那里告狀。三哥不承認,我們不依不饒,質問三哥:“那你解釋一下白饃缺口的原因?”三哥說不出來,只好咧著大嘴哭。后來,母親刷鍋時發現鐵鍋邊沾了一小塊白面饅頭,才還了三哥的清白。
比起紅薯面饅頭,甜甜糯糯的紅薯就是無上的美味,所以我不吃黑饃,只吃紅薯。過于單一的食物導致我營養缺失,因此我小時候骨瘦如柴。鄰居王奶奶看見我總會說:“妮兒,你媽沒讓你吃飯嗎?”后來我讀夏衍的《包身工》,便覺得那時的我大概就是他筆下的“蘆柴棒”。
我家鄉松軟的黑土地極適合紅薯生長,所以我們那兒大面積種植紅薯。每年春天,家家戶戶在地頭給紅薯育種,先挖一個4平方米左右、一尺多深的池子,然后在池底鋪一層厚厚的騾馬糞作為底肥,然后挑個頭大而勻實的紅薯,在池底密實地擺上一層,然后一瓢一瓢地往紅薯上澆水,再在上面鋪上一層厚實的土糞,最后蓋上地膜。不久池里就會密密匝匝地長滿紫紅色的芽兒尖,再過不久,這些可愛的芽兒尖就長成了碧綠的莖秧。
莖秧長到半尺左右就可以移栽了。紅薯的生命力極強,見土見水就活,行距二尺,株距一尺,先用鐵锨挖一個小坑,里面澆水,然后把紅薯秧放在中央,用食指將根部往小坑一摁,再用周圍的土一封,一棵紅薯就栽好了。不久紅薯秧便開始匍匐蔓延,到了夏季,莖秧瘋長,田野就像鋪了一層油亮的綠氈,那滿眼的綠呀直逼你的眼。
秋季是紅薯收獲的季節。幾場寒霜過后,昔日紅薯那蓬勃的綠秧一下子打了蔫,蒼老的莖像一條條黑褐色的蚯蚓蜿蜒爬行,遮掩著那微微膨大的根。田野里,人頭攢動,到處都是刨紅薯的人。人們一邊說笑,一邊熱熱鬧鬧地干活。誰刨到了大紅薯,大伙爭相圍觀,最大的紅薯能有十多斤。刨紅薯是個技術活兒,刨不好一釘刨下去,脆嫩的紅薯就粉身碎骨了。父親是刨紅薯的高手,他將釘刨高高舉起,用力將刨齒深深扎到根周地下,再用力往上一掀,一窩堆兒的紅薯就歡歡喜喜從土里拱出來了。
紅薯成熟的季節每天都是紅薯宴,蒸春紅薯又軟又甜,味道堪比板栗。晚餐把紅薯削皮,切成小塊兒,煮好揭開鍋蓋,清香撲鼻,喝上一口,清爽甘洌,那滋味叫一個美。麥茬紅薯水分大,窖藏后更加甜糯。每到冬天,我們從地窖打撈上紅薯,蒸上一大鍋,軟得像熟透的柿子一般。把皮一剝,吮吸一口比蜜還甜。除了清蒸外,母親變著法兒將紅薯制成又軟又勁道的面餅,油餅、炸紅薯丸子等。在那個年代,平凡的紅薯滿足了孩子們對美食的念想。
隨著時代的發展,大米白面逐漸代替了紅薯主食的地位,各種美食、小吃兒花樣百出,人們對吃的要求由吃飽、吃好、吃得講究到吃得養生,昔日卑微的紅薯也變得尊貴,被譽為“抗癌之王”,身價倍增。在菜市場,連紅薯葉、紅薯莖都被碼得齊整出售,烤紅薯更是賣到5元一斤。但“曾經滄海難為水”,再精致的烤法也烤不出故鄉紅薯那親切的味道。
責任編輯:XM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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