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梅豆一季秋

趙大磊

梅豆是家鄉最常見的一種豆角類蔬菜，它的莖粗壯、葉子肥大，藤蔓纏繞著棚架不斷生長。它在秋天開花，花有白色和紫色兩種。結出的莢果呈橢圓形、扁平、微彎，所以鄉民們又把它叫作梅豆角或扁豆。

在貧瘠的鄉村，梅豆的生命力非常頑強，無論是種在院門旁、竹籬下，還是野地里、荒溝邊，它總能蓬勃地生長蔓延，開出一簇又一簇的花，用一串串的果實裝扮著秋天的鄉村。

記得小時候每年的春天，奶奶總會在院子里種上幾棵梅豆。那時的院子既沒有院墻，也沒有籬笆，只是在門口搭了一個棚架。于是，奶奶養的一群母雞便把這里當成了覓食打鬧的樂園。梅豆很快發芽了，每一棵都是頂著三片小葉在微風中搖曳。為了防止母雞啄食，奶奶便用樹枝在梅豆苗的周圍扎上一圈，把它們密密實實地罩住。

在溫暖陽光的照耀下，沒過多長時間梅豆苗就抽出了藤蔓，藤蔓既細長又柔弱，上面的觸須尋找著一切可以纏繞的支架，拼命往上生長。藤蔓越長葉子越多，最終突破周圍的樹枝，爬上了高高的棚架，在棚架上肆意蔓延。笨拙的母雞飛不起來，也只能對滿棚嫩綠的葉子望洋興嘆了。

整個夏季，都是梅豆生長的季節。它們的藤蔓像繩子一樣結實，觸須像手一樣有力，無論是在烈日下，還是在暴雨中，它們抖動著長長的須，使勁地往高處生長，直到將所有能夠延伸的地方全部占領，才不情愿地回過頭，手牽著手抱成一團，形成一道怎么都扯不開的綠色屏障。

一到立秋，天氣變涼了，梅豆似乎一下子找到了最適合它們生長的季節，葉子越發茂盛，一簇一簇的花朵也次第開放。梅豆的花小小的，花瓣蜷曲著，有的是白色，像一顆顆小星星，點綴在綠云中間；有的是紫色的，像一只只剛剛蛻變的蝴蝶，正展翅欲飛。過不了多久，花朵落去，結出了一串串梅豆角，梅豆角有青色的、有紫色的，形狀彎彎的，像一葉扁舟，又像天邊的月牙,惹人喜愛。

梅豆耐秋，不怕枯霜，天越冷，花開得越稠密，梅豆角結得越多。清冷的早晨，裊裊的炊煙中，總能見到梅豆的花高高地聳立在葉子的上面，頂著晶瑩的露珠，迎著朝陽傲然開放。一串串、一簇簇的梅豆角重重疊疊，散發著綠油油的光澤，渲染著鄉村歲月的溫馨與安逸。這個季節，家家戶戶的墻頭、窗臺、屋檐甚至屋頂和樹梢上，都匍匐著梅豆，到處都是一串一串的梅豆角，它們冒著嚴霜，以無比頑強的生命力彰顯著鄉村的厚重，一掃秋天的蕭瑟和寂寥。

一架梅豆一季秋。梅豆是鄉親們最喜愛的蔬菜，整個秋季，婦女們每天都會挎著竹籃，舉著長長的竹竿摘梅豆角。奶奶也是這樣，她將摘來的新鮮梅豆角抽去絲，在清水里洗凈切成細絲，配上紅辣椒，在鍋里輕輕翻炒，便做成一道美味的菜肴，用單饃卷著吃，那味道美極了。梅豆太能結角了，吃完一茬又長出新的一茬，一輪接一輪，把秋日的飽滿與豐美揮灑得淋漓盡致。

吃不完的梅豆角，奶奶就將它放在鍋內蒸熟，攤在竹席上曬干，留待冬天吃。冬天吃膩了蘿卜白菜，奶奶就會抓一把干梅豆角，在熱水里泡開，然后切碎炒肉末，吸足了油水的豆角，比肉的味道都好。有時，奶奶也會把泡開的干豆角混上一些面粉和佐料在油鍋內炸焦，吃在嘴里酥香酥香的，兒時的我覺得那是世上最好的美味。

梅豆還有很好的藥用價值，《羅氏會約醫鏡》中說：“生用清暑養胃，炒用健脾止瀉。”喜歡梅豆，不僅僅喜歡它平凡的外表下蘊藏的價值，更喜歡它在短暫的生命中不畏貧瘠、不畏嚴寒，敢于攀登、追求美好。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讓我們也做一棵梅豆吧，常懷一顆平常心，淡泊處事、安然生活，追尋人生最美好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