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書自敘

□黃景春

人生渺渺，世事皆艱，然則為之，難者亦易矣，不為，則易者亦難矣。余自幼喜書，迄今己四十余年。臨池盡墨色，敗筆堆墻頭，廢紙以噸計。嘗于拂曉夜闌時臨讀前賢碑帖，亦曾窗明幾凈處目意而書。縱觀書之道，起伏間百家紛呈。夫唐楷凜凜然之大丈夫氣，漢隸蠶頭重而燕尾輕疾，秦篆藏其鋒且形隨意上，諸家不可一一贅述之。

然則余獨愛草書，其韻其律，百態而激情四射也。有二王書之大家，筆意間妙趣橫生也。又以顛張，醉素之狂，氣若大河奔騰之勢也。東坡云:書無意于佳乃佳爾。余所書皆隨意而為之，每每筆隨意動，一點一畫無不是心意二字。于點，于線，于面，于體，俱是上承而下合也。或松，或緊，或收，或放，皆為本心之自然也。逢其對比變化，是為濃淡之分，干濕有別。欲抱氣成團，則須穿插避讓，意態自生。乃至知其白而守其墨，或疏或密，格局可成。又因大巧若拙，華樸相伴，百般趣味也。米芾嗜古，服膺篆籀。北碑斑駁，澀然間有金石之氣。而積點成字，積字成篇，篇章布局之法當如出水芙蓉，不假雕琢。可窺書道之。

若善書者，未有不品學兼長。清楊守敬于《書學邇言》中謂之書者：一要品高，品高則下筆妍雅，不落塵俗；一要學富，胸羅萬有，書卷之氣，自然溢于行間。古之大家，莫不備此，斷未有胸無點墨而能超軼等倫者也。于是博采眾家所長，日積而月累。止息則畫地，寢息則畫被。筆禿千管，墨磨萬錠。朝朝又暮暮，臨帖不輟，故精進不休也。且其浩浩落落之懷，寓于筆墨之際，自有鴻鵠之志焉。余作此，自敘習書生涯，追其意而抒其懷。路途尚修遠，吾將上下求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