腫瘤專家成為癌癥患者之后
摘要:從引導醫學生做科研,到非胃腸專科的醫學生紛紛表示希望加入王磊的科研團隊。王磊專業的回應時常給予焦慮中的癌癥患者一種生命的振奮和定力。與王磊相識20年的中山六院副院長吳小劍,從這位兄長身上找到了醫者初心的答案。于是,熬過每一個痛苦的深夜,醒來的王磊仍然為他的兩個“放不下”而奮斗。
5月7日,堅持為患者接診的王磊
廣州中山大學附屬第六醫院副院長王磊的身邊人,都對一年多前王磊被命運“宣判”那一刻的細節,記憶清晰至極。
現任中山大學副校長、時任中山大學附屬第六醫院(以下簡稱“中山六院”)院長蘭平記得,收到消息時他正在開全院大會,忽然就哽咽了。
王磊的妻子秋然(化名),在那天下午接到王磊學生的來電后,直奔丈夫的辦公室。王磊在辦公室里坐著,異常沉默,眼眶濕潤卻沒有掉淚,而后對秋然說:“我們回家吧。”那一晚,夫妻倆在家默默坐了許久。
一位在全國結直腸癌、放射性腸炎治療領域頗負盛名的腫瘤專家,在一次體檢后發現自己竟然成了胰腺癌患者。
今年50歲的王磊,做出的人生選擇是:像以往一樣,盡力參加診療科研,也盡力配合同事們對他的治療。他還有一項新“工作”:越來越多的胰腺癌患者來向王磊找尋作為病友的慰藉和光亮。
為一個陌生病人他放手一搏
“盡管只有一面之緣,但我至今仍然時時牽掛王磊醫生的病情。”遠在河南鄭州的80多歲的李愛蓉多年前曾因一場突如其來的求診,與王磊有了人生交集。
當時,李愛蓉年近六旬的侄女是廣東肇慶的一名老師,剛退休不久就罹患腸癌,在當地手術后出現了嚴重并發癥,病情急轉直下。退休前,李愛蓉是鄭州某醫院的一名婦產科醫生,通過同學圈,她聯系找到了胃腸領域的專家王磊。
剛從外地回到廣州的王磊一收到請求聯合救治的信息,晚飯都沒來得及吃,就立刻跟隨李愛蓉等人從廣州出發,直奔肇慶。在當地醫院經聯合會診研究病情后,王磊果斷建議其轉院救治。
“同樣是醫生,我知道王磊做出這個決定需要承擔很大的風險,光是轉院的3個多小時車程我侄女就可能熬不過去。”李愛蓉說,當時有好幾家醫院一聽患者的情況,均委婉地拒絕收治。
王磊當夜再坐了3個多小時回程車回到廣州,幾乎通宵未睡,立刻組織搶救小組。次日患者一到達,他就直接去了手術室。
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病人,王磊愿意放手一搏與家屬一起承擔所有的風險,這種魄力和患者至上的胸懷令同是醫生的李愛蓉動容。
為減輕患者痛苦他默默“掏糞”
當回憶起導師王磊如父親一般指導的光陰歲月時,如今在湖南老家醫院已經能獨當一面的宋順心情緒激動,數度哽咽。
曾有一名來自云浮的患者阿平,因腸道問題慕名找到了王磊。手術時,這名患者的狀況讓在場的所有醫生觸目驚心:大便擠滿了腸道。
作為教授級的醫生,王磊完全可以讓手下的醫生做好大便的清理工作。然而,面對這種人人都想躲開的情況,王磊沒有皺一下眉,默默地為這名患者清理了大便。
“作為一名胃腸科的醫生,我們要有‘掏糞工’的定位。如果你不愿意做,那么你在這個領域是不會做得很好的。”王磊循循教導,并始終如一地執行。
手術過后,不能忘記術后的檢查。王磊的每一次查房,可以用事無巨細來形容,熟悉的醫護人員中流行這么一句話:一句肛門痛,王教授都可以講解半小時。
只要對患者有幫助他就愿嘗試
王磊的導師、中山六院首任院長汪建平仍然記得,這位共同參與中山六院創院歷程的醫生,既是“開荒牛”,也是“老黃牛”,勤勤懇懇開荒,敢于啃常人不愿接的硬骨頭。只要對患者有幫助,他就愿意嘗試。
當時,放射性腸炎的研究在國內仍是一片空白,少人關注,難出成果。這種疾病反復發作,每一位患者的病情都十分復雜,要做這樣的科研課題,意味著要坐很多年“冷板凳”。
別人不愿意做難出成果的“冷門領域”,王磊一做就是10多年。作為長期與腫瘤患者打交道的醫生,王磊清楚知道腫瘤患者的痛苦。有的放射性腸炎患者,一天可拉數十次大便,幾乎拉到肛門糜爛,無法出門,非常痛苦。王磊將研究鎖定了這個群體,并為他們破解了難題。
十幾年的付出是一種什么樣的狀態?宋順心清楚地記得,當時胃腸研究所剛創建,從一無所有起步,很多醫學生都關注臨床,不愿意也不知道怎么做科研。王磊堅持認為科研的成果能為患者帶來更多改變命運的機會,鼓勵醫學生要將臨床和科研相結合。
為此,王磊把辦公室搬進了胃腸研究所的大樓,幾乎日夜駐扎,只要學生需要,隨時可以找到他。胃腸外科病區的護士長初麗麗還記得,這位副院長幾乎是以醫院為家,辦公室的長椅子就是他倒頭就可睡下的床。
從引導醫學生做科研,到非胃腸專科的醫學生紛紛表示希望加入王磊的科研團隊。宋順心表示,這是因為大家從王磊身上感受到了力量。
“在王磊身上看到醫者初心”
在生命的最后階段向外界剖析自己,需要莫大的勇氣。王磊坦言,如今自己多了一重角色:心理醫生。除了以往他本專業領域的結直腸癌患者外,來自全國各地的胰腺癌患者也紛紛通過各種渠道找到他。
有一名從大夫網站上找到王磊的胰腺癌患者,加了王磊的微信。于是,王磊時常一日回復胰腺癌患者數十條信息。
在一旁的太太很著急,忍不住勸王磊多休息。王磊表示,被患者需要,給予了他堅持的精神力量。不然,每日躺在病床上等待最后結果到來,這種情況令他更痛苦。王磊專業的回應時常給予焦慮中的癌癥患者一種生命的振奮和定力。
一名女士拿著一包家鄉的莓茶,為了將心意交到王磊手中。她在被多次拒絕告知病房信息的情況下,從一樓走到了29樓,層層詢問,終于找到了合適的醫護人員,送出了這包茶葉。病房中已放有六七個保溫瓶湯罐,仍然不斷有人送來。
“我現在每天都想著王磊的病情,為自己無法幫助到他而焦急,只能發信息表達心意。請求上天,可以延長這位醫生的生命”。遠在河南的李愛蓉老太太告訴記者。
“每天看到我們心中的‘男神’能夠出現在走廊上散步,我們的心就安了。”李華表示,他們只能默默以最好的醫護照料,共同守護王磊這位心中的“男神”。
“什么是初心?王磊于我亦師兄亦兄長,他的精神,感染了我們全醫院的醫護人員,感染著每一位醫者。”與王磊相識20年的中山六院副院長吳小劍,從這位兄長身上找到了醫者初心的答案。
“多陪伴家人一天多彌補一分虧欠”
王磊的病房前,貼有一張“謝絕探訪”的告示。
他從不愿意以病人的身份示人,更不愿意把病情告知、把傷痛展示。當去年3月學生們獲悉老師病情時,全國各地的學生紛紛提出探訪,有的學生甚至乘飛機、乘動車來到了醫院。王磊當時拒絕了探視,寫下這樣的文字:“我不需要安慰。此刻我不把自己當作病人,我把胰腺癌當作體內的一個朋友,我要重新學習怎么跟它相處。”
但是,所有人知道,王磊的的確確是病人。手術過后,王磊身上脾臟、80%的胰腺、大部分的胃和腸道神經已被切除,日常靠吊著碩大的白色營養袋維持生命營養。今年初,癌細胞已經被發現卷土重來,目前無法有效控制病情。
“這幾日他的疼痛明顯加重了,早上需要換一病床的被套被單。”王磊所在病區的護士長李華說,眼圈瞬間就紅了。癌癥晚期病人的疼痛非常人可忍受,有的人徹夜大叫哭訴著要“跳樓”,有的人跪地求醫生給予加碼的止痛針早日結束痛苦。
王磊選擇了用意志去忍受這種疼痛。于是,每兩分鐘要換一次體位,劇烈的疼痛讓他徹夜冒汗,徹夜不能入眠,汗水從頭到腳都是,浸濕了整床的被單。熬過這漫長的黑夜,又迎來嶄新的一天。
為什么不肯輕易服用加碼的止痛藥?有的醫護人員實在太心痛王磊,給他提供了加碼的止痛藥,有時甚至希望“偷龍換鳳”,不讓他察覺,但是王磊是一名腫瘤科醫生,對于自己所服的藥物了如指掌。
王磊心中清楚,服用逐漸加碼的止痛藥,對于藥物的依賴性會不斷加劇,最后會因無法再止痛而崩潰。他渴望延長這個過程,所以選擇以最痛苦的方式,用意志去克服生理上的痛苦。
為什么當初醫生預判3個月壽命,王磊還要與命運抗爭,熬過了14個月,仍然要不斷嘗試未曾成熟的胰腺癌晚期治療方案?
放不下。王磊坦言“放不下”。
病房內,王磊袒露心跡。過去27年的職業生涯中,他把所有的心血傾注在醫學事業上,對妻兒多有虧欠。自從生病后,他開始思考生命的意義,思考身邊的一切。他渴望多活一天,多陪伴家人一天,多彌補一分對妻子的虧欠。
過去14個月,王磊的太太日夜陪伴,他們一起散步,一起去公園,一起去買菜。他們手牽著手,小心翼翼地感受著點點滴滴的生活日常。
放不下,還來自畢生的醫學理想。王磊坦言,放射性腸炎的科研經歷了十多年團隊的默默堅守和付出,去年被評為廣東省科學技術進步獎一等獎,科研正在攻關節點上,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病情影響了這個團隊的進展。“臨床這塊已經培育成熟,科研這塊還需要有積淀的教授去引領,我不希望我一走,學生們會產生情緒波動,影響研究。”王磊說。
于是,熬過每一個痛苦的深夜,醒來的王磊仍然為他的兩個“放不下”而奮斗。
(摘自《解放日報》)
責任編輯:閆繼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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