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 架

□王太廣

吵架，過去在農村比較常見。我小時候在農村見到的吵架大致有這么幾種：一是小孩打架，大人護短，各不相讓，爭吵一番。二是兩口子吵架。三是鄰居之間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吵鬧。四是有人捎話傳言，發生誤會，引發事端。五是遇上潑婦，有理說不清，有話道不明。

俗話說：“寧與無賴打架，不與潑婦吵架。”潑婦吵架時，往往是雙腳分開，雙手叉腰，怒目圓睜，咬牙切齒，唾沫星子滿天飛，脖子上青筋暴起。吵得起勁時，一只手拍下大腿后揚起，而且超過對方的頭頂，食指戳向下方。說話聲音底氣十足，嗓音震天動地，如河東獅吼。罵起人來連蹦帶跳，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如果雙方都是女的，而且吵架功夫勢均力敵，就會發展到短打武戲。一般是先吐口水，接著是扯衣服、拽頭發、用頭撞，繼而廝打在一起，難解難分。直到圍觀的人看夠了，有人出來勸架，累得精疲力竭、喘著粗氣的雙方才就勢松開，抹平衣服，理順頭發，憤怒地罵著對方，轉身離去。如果雙方是一男一女，女的先罵人，男人就會說：“再罵人，我抹你嘴里屎。”女的想著不會，仍繼續罵。男的就地找個小棍或樹枝，到附近茅池里挑出一團稀屎直追女人，抓住后，把屎抹到女人嘴上。如果男的不太強悍，便說上句“好男不與女斗”，悻然離開。

我曾聽說過這么一件事：趙大爺和老伴，一輩子忠厚老實，從來沒有和鄉親們紅過臉、拌過嘴、吵過架。鄰居潑婦家的一只雞不見了，潑婦到處找，最終發現雞死在趙大爺家門口的柴火垛旁。潑婦認為是老趙把雞毒死的。

趙大爺和老伴耐心地跟她說：“俺和你無怨無仇，干嗎要毒死你的雞？”潑婦想想也是。回頭又想，如果不是他們，那雞怎么會死在他們家的柴火垛旁呢？潑婦思前想后，還是覺得趙大爺毒死了她的雞。就為這，兩家慢慢地從指桑罵槐到大吵大鬧。

趙大爺只有一個出嫁的閨女。有一天，閨女回娘家聽說此事，氣憤不已。

第二天一大早，潑婦搬著小板凳，拿著破鍋蓋邊敲邊對著老人的門口罵：“都聽著，老趙你個該死的熊東西，你有種做就有種承認啊！做了壞事還不敢承認，不光這輩子讓你當絕戶頭，你閨女也得當絕戶頭……”

趙大爺的閨女一聽，哪里咽得下這口氣，頓時火冒三丈，沖出門扯起嗓門就喊：“你個兔孫，你敢過來，看我咋收拾你。”潑婦三步并作兩步，興沖沖地走到趙大爺的閨女面前。趙大爺的閨女拽著潑婦的衣領，一頓亂拉亂扯。鄰居們見她們鬧起來了，紛紛走過來勸架。結果，潑婦把勸架的婦女捶了一下。勸架的婦女哪能吃這虧呀，彎腰撿起一塊半截磚頭向潑婦身上砸去。潑婦一看害怕了，往后一退，掉進趙大爺家的糞池里。眾人掩面而笑。待潑婦爬上來，大家都說算了，別吵了。

如今，回到村里再也聽不到吵架的聲音，鄰居們吃飯都關著門。我感覺到一種疏遠的情感在村里蔓延。很想聽聽當年的吵架聲，可惜已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