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辭

□趙大磊

一

坐在春天的背影里，不知名的鳥鳴順著河岸的風， 急促地雕琢著我的出走之地。

杏花還在村莊的沉默里休眠。一彎流水，兩聲嘆息。

現實之上，我的靈魂制造著幻覺；現實之下，我的肉體背叛著昨天。

來來往往的車流，從虛到實一遍一遍勾畫著凌亂的黑暗。

站在真實和謊言的邊界，誰是我走失的明天呢？

告別是一場歡喜一場痛，被時間燃燒的骨頭，比死亡列車還重還慢。

我不能再選擇意氣風發了，一個逃離的宿命，只能接受宿命的審判……

二

布谷鳥的第一聲啁啾，劃開白茫茫的新年，扎進土地深處的節氣，便開始一點一點逼出骨子里的寒氣。

杏花爛漫，春天才算坐穩了江山。

棱角越來越少。一群甩著水袖的青衣，舞于打馬而來的春風中。

迷失的傷悲，缺少一支燃燒的畫筆，輕輕點開季節的酒窩。

三千潔白的信箋，以雪片的方式，居高臨下地鳥瞰著塵世，將我失血的鄉音帶向遠方。

今夜，月亮是否再次蹣跚地爬上樹梢，照亮我遺失的圖謀？

三

不能再猶豫了，我和自己仍隔著遙遠的距離，必須像雨水一樣，沖破一切合乎邏輯的想象。

梨花早已零落，如重返人間的月光。

孤獨的杏花，跟父親祈禱的背影一樣，在咯血的春天里，把苦難拉成幸福的天堂。

卸下黑色的執拗吧，春風已站在尾巴梢上，像捉迷藏的孩子，用沉默對抗沉默。

四

不敢回首，也不敢站在十八樓的窗前，看一條條道路將魔幻的世界，劈成破碎的河流。

在一場雨中死去，或者在一場雨中醒來。

好多年了，我都做著同樣的夢，騎一匹會飛的馬，提一盞杏花燈，在黑暗中尋找自己。

五

杏花，春雨，江南。

一蓑煙雨里，你黑色而憂郁的目光，是我行走天涯的劍。

我看見淚水在曠野里化作一朵朵灼灼的桃花，看見春風在渡口化作起伏不定的行舟，看見夢境中飄飄的白衫一次次淹沒在春天的喘息里。

如果能夠重回昨天，我愿意在一瓣杏花上策馬奔騰，以文字的形式擎起春天的風骨。

或者像一粒種子一樣隱居在地下，靜心，養性，修身。然后在季節的脈動中，彈起心跳的回響。

我該怎樣逃離你久遠而迷離的留戀呢？

撇開陳詞濫調，像河流一樣澄明，這是我走遍千山萬水之后，給你最后的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