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年集

□ 馬科平

跨過臘月的門檻，離家十里的齊家埠，車如流，人如織，越發熱鬧，平常逢雙日一集的慣例被打破，方圓十里八鄉的人，仿佛丟了魂似的往這里跑。在街頭碰到鄉親近鄰，一律笑臉相迎，寒暄“年貨置辦齊全了唄”，親熱得好像自家親戚。

街上熙熙攘攘，攤販們把貨攤直接堆到街心。有賣瓜子、紅棗、糖果、煙酒、糕點、酸奶的，有賣針頭線腦、鞋帽、手套的，有賣油、鹽、醬、醋、黃花菜、木耳、粉條和各種調料的，有賣掃把、案板、竹筷、鏟勺、鍋碗瓢盆的，還有出售泥老虎、吹糖皮人和耍把戲的。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人在其中走，慢慢悠悠，不長的街，即使你不買東西，要想穿越也得半個時辰。

四季土里刨食的莊稼漢子也做起了買賣，什么都買，什么都賣，養的雞魚豬羊，種的白菜、蘿卜、土豆、花生和蘋果、酥梨、柿子、核桃，做的笊籬、掃帚、搟面杖、馬扎，能賣的全部拿到。木料、水果、干菜、冬菜、干果、家具、織編、餐具、調料，所有生活中的東西一律上市了，年畫掛成墻，接上衣服墻，一層一層從街頭排到街尾，掛到街外，花花綠綠，充滿吉祥喜慶的色彩。

“富家窮漢，豆腐蔥蒜。”這些做臊子面待客的主料，家家戶戶需提前置辦，菜攤前人頭攢動。雞蛋籃擺成一行，人們或蹲或站，等候開張。大蔥、蒜苗、紅蘿卜、豆腐一家挨一家擺開展銷，看得人眼花繚亂，不知買誰的好。大肉架子一溜排開，掛滿整扇的豬肉，頭蹄下水干干凈凈。人們似乎在相互交換，你買我的蔥，我買你的蒜。攢了一年的錢此時大把去花，不再摳門計較和心疼了。

餐具平時不添臘月添，一把筷子、一摞盤子、一個菜墩、蒜窩、勺子都買，家家要在臘月置碗，買酒盅酒壺。服裝市上，各色各式的服裝，色澤鮮艷，時尚潮流，高高掛起。過年要有一身從頭到腳的新衣服，襪子、頭巾、褲帶、帽子這些零碎，看到合適的，也一股腦兒買下來。

春聯、福字、年畫、大紅燈籠的生意，火得不得了。窗花種類繁多，有墨潑畫，水彩畫，內容是花鳥蟲魚、梅蘭菊竹、十二屬相和神話傳說，也有彩版畫門神等。農人自己做的松葉土香粗粗長長，讓人覺得這才是真正過年的香，傳統、吉利、福氣，感情成分依附于此，壓過了它的實用價值。

在街上轉著轉著肚子餓了，來到小吃攤前，有鍋盔、油糕、麻花、豆花泡饃、米線、面皮、羊肉泡饃、油茶、炒粉、攪團、扯面、醪糟沖雞蛋，香氣四溢，不由讓人舔嘴唇、流口水，坐下來舒舒服服吃上一頓，然后擦擦嘴，愜意地回家。

黃昏時分，人貨撤退，街上如同啃過的魚，只剩空空的骨架。帶回家的物品，是生活變化和社會進步的縮影，逐漸將過年的氛圍渲染得淋漓盡致，鄉村漫長而短暫的臘月、正月，被喜慶的燈籠和火紅的對聯映照得絢麗無比，莊稼人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③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