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親娘

□栗淑文

母親離世已經七年了，但我經常會與她在夢中相見，她的笑容還是那么慈祥，她的懷抱還是那樣溫暖。

記得那天是我的生日，早上兒子對我一遍遍說著祝福的話。我感到欣慰的同時,也感到了歲月的無情。也許是隨著自己年齡的增長,體會越來越深刻了。接受老公和孩子的祝福,心里想得最多的是年邁的母親，腦海里浮現的還是母親的音容笑貌。老公、兒子、同學、朋友的祝福我收到了，但我更想收到的是母親為我煮的兩枚茶雞蛋、手工做的長壽面，和那無人可代替的“香吻”……

夜深了，睡在母親身邊，看著她的滿頭銀絲，讀著她的滿臉滄桑，仔細端詳著母親帶著微笑帶著滿足嬰孩般的睡相，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這就是我的母親？這就是給予我生命、養育我長大的母親？這就是曾經美麗、慈祥善良的母親（母親當時患了老年癡呆癥）？轉眼間，親娘連自己的兒女都不認識了，只知道時而傻笑、時而亂語、時而哭泣、時而昏睡……

母親一生好苦，六歲沒了親娘，一生含辛茹苦養育我們姊妹六人。我是母親最小的女兒，也是母親的掌上明珠。如今我面對親娘，她卻不認得她最親近的人了，有時把我當作她兒時的玩伴，有時把我當作她的小妹，但嘴里一直說，我是她的親人，她對我最親。從母親看我時的呆呆的眼神中，我還是讀到了親情，讀到了關愛。四天來，我在母親身邊寸步不離，陪她聊天，像母親對待我小時候一樣，我給母親換尿布，講故事，哄她睡覺，教她數一、二、三、四、五、六……母親只會用傻傻的笑來討好我。我的心在流血，但面對可憐的母親我只能以笑臉相迎。當母親知道我晚上睡在她身邊時，她竟然高興得手舞足蹈。

想到我所在的城市離母親的家四十公里，來回也就一兩個小時，有時為工作、為自己的家庭，竟然不能常陪她老人家，我不禁潸然淚下。父母對自己千般好，自己回報父母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當日臨別，母親雖不認識我是她的女兒，但她知道這幾天我一直陪她，知道我是她的親人，竟然大哭，不舍得我走，一再叮嚀我過幾天一定還去看她。我禁不住淚水直流，和母親抱頭大哭，傻傻的娘還知道幫我擦淚。

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唏噓不已，一直聽著那首熟悉的歌：

娘啊！娘啊！你可又在村口把我盼望， 你可又在窗前把我掛想。你的那一根啊老拐杖是否又把你帶到我離去的地方。

娘啊！娘啊！白發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