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公主”孫維世

自由進入中南海的周恩來養女

□晚報記者    張廣智

談起辛亥革命前輩任芝銘的外孫女孫維世時，新蔡縣文聯主席謝石華告訴記者：“孫維世是一位才華橫溢的新中國人民藝術家，一位革命烈士的后代，一位叫周恩來、鄧穎超爸爸媽媽的‘紅色公主’。她似一棵屹立云端的俏白楊，一枝不畏酷寒傲風雪的紅梅，她的不幸為后人留下了永遠的隱痛。我們拂去歷史塵埃，走近孫維世，去找尋、去探知她那平常人難以想象和理解的不幸與坎坷。”

孫維世與周恩來夫婦合影（資料圖）。

成為周恩來夫婦的養女

孫維世與外公任芝銘在北京合影（資料圖）。

周恩來養女孫維世與其兄孫泱，是朱德摯友孫炳文烈士的兒女。

談起孫維世輝煌而曲折的一生，謝石華唏噓不已。他向記者介紹，父親1927年4月犧牲時，孫維世才6歲。母親任銳當時在上海從事黨的地下工作，只能將年長的哥哥孫泱帶在身邊做個幫手，無暇顧及年幼的女兒。

1937年，位于武漢的八路軍辦事處來了一男一女兩個半大的孩子，吵著要進辦事處，問他們有什么事，說要報名到革命圣地延安參加抗日。衛兵看他們年紀太小，又無熟人介紹，當然拒絕。后來男孩因有事走了，可女孩硬是不走，站在門外哭泣。衛兵愈勸，她哭得愈厲害。

這時外出辦事的周恩來正好歸來，便走過去詢問，摸著小姑娘的頭說：“才16歲呀，你還是個娃娃嘛，你回去問一問你爸爸同不同意你去。”這一說，女孩哭得更厲害了，說：“我沒有爸爸了，爸爸被國民黨殺害了！”周恩來急忙問道：“你爸爸是誰呀？”“孫炳文。”周恩來大吃一驚，一把抱住她：“你是小維世吧？”“我是你爸爸的好朋友周恩來，是你的‘周爸爸’呀！”女孩失聲痛哭——她就是倔強的孫維世。

正如后來許多第一代黨和國家的領導人跟孫維世開玩笑時說的那樣，她5歲就參加了革命——孫炳文1925年回國以后先到廣州，周恩來南下和他秘密接頭，為防特務跟蹤，孫炳文抱著未滿5歲的孫維世，讓她的臉朝著自己的身后，叮囑她看有沒有可疑的人跟著。周、孫二人坐下來談話，就讓孫維世站在外面以玩耍為掩護放哨。孫維世從小活潑可愛，嘴也甜，見了長輩就叫，周恩來夫婦叫她女兒，她也就甜甜地叫周恩來夫婦為“周爸爸”、“小超媽媽”。

周恩來夫婦認為應該減輕任銳的負擔，不能讓她拖著兩個孩子在白色恐怖下開展工作了，這樣下去不但對不起孫炳文烈士，也對不起任銳，更重要的是孩子得不到應有的教育。周恩來一向關心烈士遺孤，更何況他還是孫炳文的入黨介紹人呢。地下交通員找到任銳，將孫維世接到周恩來夫婦身邊。由于鄧穎超病后不能生育，孫維世從此成了周恩來夫婦的掌上明珠。

1939年，周恩來準備赴蘇聯治病，與鄧穎超談起此事時，兩位長輩想到了烈士遺孤孫維世，但要帶她出國還需毛澤東批準。孫維世知道后立刻飛身上馬，直奔毛澤東的窯洞。得到毛的批準后，周恩來夫婦便帶上已經長大了的孫維世，向赤都莫斯科飛去。

周恩來在蘇聯治病的同時，也在為這位“女兒”的未來考慮。蘇聯是一個藝術氛圍濃厚的國家，只要一有時間，周恩來夫婦就會讓蘇聯朋友帶著孫維世去看歌劇。當時許多烈士的子女都在莫斯科學習，有的學軍事，有的學工業，卻很少有人學藝術。周恩來夫婦看到孫維世喜歡歌劇，就鼓勵她認真學習這門藝術。

于是，孫維世報考了莫斯科戲劇學院表演系和導演系。

在莫斯科與林彪相遇

孫維世在莫斯科學習期間，認識了一位年輕的八路軍將領，他就是當時的抗日名將林彪。

林彪帶領八路軍在平型關與日軍交戰取得勝利，消息傳出后全國上下為之沸騰，他的名字也因此響亮起來。1937年春天，林彪在山西戰區再次與日軍交戰，同樣取得勝利。看著繳獲的日軍武器和押解著的日軍俘虜，林彪非常高興，他穿上繳獲的日本軍官的大衣，騎著東洋大馬興奮地在剛剛平息的戰場上飛奔，連警衛員也被拋在了身后。

此時參戰的各方部隊正在清理戰場。國民黨閻錫山部隊的士兵遠遠看見一個日本軍官模樣的人，騎一匹日本戰馬飛奔而來，舉槍便射。林彪不幸負傷，差點從馬背上跌下去，等警衛員趕到時，他的軍裝已滲出了鮮血。

1938年，經中共中央批準，林彪去蘇聯治傷。莫斯科的許多中國烈士子女邀請林彪去作報告。看著這位為抗日戰爭做出大貢獻的年輕名將，烈士的后代都很羨慕。

就在這時，林彪認識了孫維世。他們同樣關心中華民族的命運，林彪向孫維世談了很多國內抗戰的情況，孫維世很感興趣。在交往中，兩人很快就熟悉了。

孫維世長得端莊、秀麗，性格活潑，在延安讀書時就是學校里有名的美女。在交往中，林彪對她產生了好感，當時曾向孫維世求婚，但被孫維世拒絕了。

1946年，孫維世在蘇聯學成歸國。周恩來夫婦讓她取道東北，并告訴她擔任東北軍政首長的就是林彪，有困難可以找他幫助。孫維世的歸來在林彪內心引起了波動。葉群非常不滿。后來得知孫維世和好友林利即將來東北解放區開展工作，葉群甚至冒用李立三的名義發出了一封電報：“孫維世同志，請你為了黨的利益，不要來，林利可以來。”孫維世怎么也想不到，東北之行為她以后的悲慘命運埋下了伏筆。

與著名戲劇家金山結婚

談起孫維世與著名戲劇家金山結婚一事，謝石華如數家珍。

1949年秋天，新中國領袖的毛澤東決定出訪蘇聯。夫人江青要求前往，沒有得到批準。曾經留學蘇聯的孫維世卻被任命為隨毛澤東訪蘇的翻譯組組長，同時兼管訪問中的一切機要工作，這令很多人羨慕不已。周恩來在出發前找養女長談，一再囑咐她要好好工作。孫維世默默點頭，銘記在心。

出訪歸來，江青找到孫維世，要她談談隨同毛澤東出訪的情況，孫維世拒絕了。她對江青說，這些都是國家機密，沒什么好談的。此后，孫維世成為建國初期可以自由進入中南海的極少數女性之一，就是平時她也可以帶人進去，中央領導人和警衛人員決不阻攔。孫維世成了那個時代令人羨慕的“紅色公主”。

江青后來曾對孫維世說，你是總理的女兒，我是主席的夫人，我們聯合起來力量就很大，要對付那些反對我們的人。孫維世對此大惑不解，她天真地認為，所有住在中南海的黨和國家領導人都同周恩來夫婦一樣地喜歡她，有什么需要“對付”的呢。

建國后，周恩來夫婦根據孫維世所學的專業，將她安排在中國青年藝術劇院工作，后來又因工作需要調到中央實驗話劇院。她很快從一名普通的導演成長為總導演、副院長。可以說，孫維世是上世紀50年代最優秀的藝術家之一。她先后翻譯了外國名劇《一仆二主》、《女店主》，導演了《保爾·柯察金》、《文成公主》、《馬蘭花》等很有影響的劇目，同時與其他藝術家共同創建了中央實驗話劇院。她的這些成就令周恩來夫婦十分高興——唯一不高興的是，這位“紅色公主”在對待戀情時依然倔強、執拗。

在青年藝術劇院的工作中，孫維世認識了擔任副院長的著名戲劇家金山。他們共同排一部戲，孫維世任導演，金山任演員，在工作中兩人相互產生了好感。

1950年10月14日，孫維世和金山在北京青年宮舉行結婚典禮。看到“小超媽媽”出現時，她非常高興。鄧穎超告訴她，“周爸爸”很忙，不能來參加婚禮，但給她送來了一件禮物。鄧穎超當面打開了一個小紙包，很多參加婚禮的親朋好友都很有興趣地圍上來觀看。令每個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包裹里竟然是一本《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聰明過人的周恩來將自己對女兒未來生活的千言萬語都包含在里面了。

令孫維世更加沒有想到的是，江青此時突然出現了。面對許多在文藝界共同戰斗過的老同事，江青瞧也不瞧，只問孫維世：“你怎么不去看我了？”并再次追問孫維世隨同毛澤東出國訪問的事情。早已有自己的事業、生活的孫維世，沒想到江青如此糾纏于往事。臨走，江青送給孫維世一對繡花被罩。

謝石華認為，金山作為著名演員，曾于上世紀30年代在上海從事進步文藝活動，與江青早有交往，了解江青在上海灘的一些事情。孫維世萬萬沒有想到，這場追求愛情的婚姻成了她命運里的“定時炸彈”。

“紅色公主”慘死獄中

1966年“文革”風暴驟起之初，孫維世雖被當作“反動學術權威” 受到批判，但她有著紅色出身背景，在大多數文藝界領導干部身陷囹圄時，尚能安然無恙。到了1967年下半年，噩運一步一步向孫維世襲來。1967年9月，時任中國人民大學黨委副書記、副校長的大哥孫寧世（孫泱），被殘酷迫害致死。1967年12月，金山被以“特嫌”的罪名投入秦城監獄，借搜查金山“罪證”之名，對孫維世進行抄家，肆無忌憚抄走孫維世大量與中共高層往來信件、照片和資料。1968年3月，孫維世被捕入獄。

對于革命烈士遺孤、“紅色公主”孫維世在“文革”中最終慘死獄中，人們后來作了許多猜測和推斷。

孫維世的六姨任均回憶說：“維世直到被害死，也沒有屈服。我了解維世的脾氣，她倔強得很，肯定是越打她，她越不屈服，打死她，她也決不低頭，也不會亂咬一句。她的性格像極了她的父親孫炳文。”孫維世一家與總理一家持續四十余年的特殊感情，在災難來臨之際一國總理也沒能成為她最后的庇護。若干年后，每每提起孫維世，鄧穎超無比感嘆地說：“孫維世的脾氣太直了！不然她也不會死得那么慘！”

據林利回憶，孫維世和她是“蘇修特務的同案犯”，即以所謂“李立三、李莎反革命集團成員”的罪名同一天被捕的，但較溫存的室友李莎最終保住了性命，盼到了粉碎“四人幫”出獄平反了。

記者在2008年第3期《黨史縱橫》刊載的《“紅色公主”孫維世命殞五角樓》一文中看到：孫維世被江青加上了“蘇修特務”的罪名，于1968年3月1日戴上手銬，投入已被軍管的北京公安局看守所，孫維世被打得遍體鱗傷。1968年10月14日，孫維世死在五角樓，死后一副冰冷的手銬依舊鎖著雙手。在江青的授意下，孫維世的尸體被迅速火化。當孫維世的妹妹孫新世到公安局索要姐姐的骨灰時，得到的回答是：不留反革命的骨灰。金山出獄后知道了孫維世的死訊，痛不欲生，10月14日那天正是他們結婚18周年紀念日。孫維世死時年僅47歲，一代才女、黨一手培養的紅色戲劇專家如流星般隕落歷史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