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青春激情的藝術探尋

——讀牛紅麗的小說

□王太廣

牛紅麗是70后作家,她成長在改革開放的新時代，整個社會的價值觀念和社會生活方式都發生了很大變化。她的生活經歷應該帶有新新人類的特征，在崇拜時尚的文化語境下，大多是追逐時尚的,但她對時尚似乎保持著疏遠的態度。因此，從她的6篇小說中可以看出,她基本上不是許多70后所癡迷的青春寫作，而是寫自己經歷的、熟悉的，尤其是與醫院有關的題材。

牛紅麗的小說，可謂題材各有千秋，寫法不盡相同，內容豐富多彩，神形兼具，都有一種或顯或隱的共同特色，富有一種人文關懷的深沉底蘊。

牛紅麗是一個勤奮工作、善于思考、時刻關注社會生活的青年作家。她以火紅的青春、充沛的激情、清純的文字承載著作家對社會的關注、對生活的關心、對事業的熱愛、對人生的探尋，以及對人的靈魂深入細致的開掘。

牛紅麗不僅深諳小說創作的奧秘，而且擁有自己獨特的審美取向與獨到的藝術特色，那就是心系人倫寫現實，清純心靈寫生活。因而，她的小說在藝術的成色與情調上很具特色。雖然牛紅麗小說的題材很小、事件很小，但平淡而如流水的敘述，很貼切地傳達出人物的內心世界、思想情感等，讀起來令人回味無窮，這正是牛紅麗小說的藝術意蘊。

文學是一門關乎語言的藝術。牛紅麗能熟練駕馭語言，喜歡用短句子，句與句之間自然地轉換跳躍。初學者難免語言粗糙、缺乏磨礪，或者堆積華美的詞藻，甜美膩人。但這兩種硬傷，在牛紅麗的作品中很難找到。

在語言風格上，牛紅麗喜歡使用較為規整的書面語言。書面語言是以北方語系為基礎形成的通用語言。書面語脫離了方言的屬性，使書寫盡可能準確簡練。但在表達的生動性上，書面語遠遠達不到各個地區的方言效果。所以牛紅麗偶爾也使用方言，當她信馬由韁汲取方言的營養時，另一個問題出來了，方言的受眾性局限隔離了外地讀者，明顯的例子當屬《鐵軌上的村莊》，她后來的短篇糾正了往“小路”跑的語言傾向。

結構屬于技術性范疇，中國小說的傳統注重故事，例如章回體，事件按物理時間一根筋往下走，難免乏味。西方小說更重視敘述方法和策略。李敬澤說小說家要戴三塊表，其實是在闡述結構的概念。牛紅麗小說的迷人之處在于善于經營結構，時間在她手里成了魔方，事件重新排列，煥發出光芒。她的敘述旁逸斜出，枝枝蔓蔓，像茂盛的樹木往四周伸展，給人以飽滿的感覺。自然的時間、個人的時間、歷史的時間，三塊表在牛紅麗手腕上滴答滴答響，她熟練地保養發條和指針，使它們保持各自的節拍走動。這種結構，依賴于她內心種子的發芽生長。

小說是寫人性的，醫院打開一扇窗戶，可以看到墻內的醫生、護士、病人等，也可觀望墻外看似健康的行人。上班時，牛紅麗加入墻內的特殊人群，下了班則屬于墻外的蕓蕓眾生。雙重身份使她對人、對病有了別樣的認識。在她看來，人都是有病的，肉身皮囊難免會受傷病變，另一方面，人的思想由于欲望的驅使也會開出惡之花。在《黑白》這篇小說里，醫患雙方站在各自的立場互不相讓，作者內心萌生出一個人物老別克，老別克身處事件漩渦的中心，也是一個旁觀者。老別克對醫院與患者家屬都持審視態度，他關注的是死去的患者，那一團粉嫩的肉團是什么也代替不了的。

對生命的敬重往前更進一步，《尋骨記》關乎救贖，人都是有罪的，不管這罪有意還是無意，而人活著注定是背著十字架前行，救贖之路漫長，只要堅持走，總會有曙光出現。

就牛紅麗作品的內涵來說，在《山花》文學雜志上發表的4篇小說當屬她的代表作。近期作品《野杏坡》、《螳螂之戀》，彰顯了她作為女性作者的細膩，就像絲綢，手指拂過時，能感知絲綢的紋路，光滑的、柔軟的、豐富的紋路。

牛紅麗是一位有才氣、有實力、多產的年輕女作家,她的小說也是有品位、有分量、上檔次的,但也有讓讀者看了模糊不清的地方。比如《馬骨琴》、《行走的陶罐》，普通讀者理解比較困難。單從題目上看，她似乎在著力營造一種意象，但隨著敘述的深入，這意象卻罩層霧，顯得模糊了。這可能與她表達的主題有關。一般來說，短篇有一個堅固的故事核，主題是故事核發育后生成的，但這個核在她筆下有裂變的沖動，想生成另一個核，干擾了讀者的審美。

牛紅麗是一位虔誠的文學探索者，她在創作中會不斷地修正自己的坐標。有人說：“寫作是一件漫長的事情，就像馬拉松賽跑一樣。”我想，在70后這一代作家群里，似乎曾有過一批人跑得很快。我認為,文學不是百米沖刺，拼的是體力、耐力和能否熬得住數萬米過程中的寂寞。而像牛紅麗在繁忙的工作中，仍堅持寫作的人并不多，她就像參加馬拉松比賽的運動員一樣，一直默默無聞地堅持在路上，永遠在路上，我們對她充滿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