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廣

小時候家里沒有雞鴨魚肉，只有粗茶淡飯。要想把粗澀的窩窩頭咽下去，只有靠咸菜了。咸菜可以說是老百姓的家常菜，是吃的時間最長、數量最多的菜。

腌咸菜在農村很常見，腌制的過程很煩瑣。每年初冬時節，母親總是把菜壇子清洗干凈，放在院子里讓太陽光的紫外線徹徹底底地消消毒，把切菜刀磨得鋒利，讓我到供銷社稱幾斤鹽。

腌咸菜的主料是辣疙瘩和蘿卜。僅從外形上看，就能知道它們是一家。辣疙瘩葉沒有蘿卜葉綠，表面光滑無毛。當辣疙瘩和蘿卜從地里拔出來，由生產隊統一分給各家各戶后，母親就用刀切掉辣疙瘩纓子和蘿卜纓子，然后用水洗去泥土，去掉根須，把案板沖洗得干干凈凈，開始切辣疙瘩絲。

母親從白天切到夜晚，直到把辣疙瘩切完為止。接著，她又開始切胡蘿卜絲和白蘿卜塊。雖然一切準備妥當，但母親并不著急。她忙完家務，等到家人全部入睡，沒有人走動、無灰塵飄蕩時，母親用肥皂把手洗干凈，這才開始腌咸菜。

她把鹽撒在辣疙瘩絲上，一點一點地揉搓。雖然是冬天，但我從被窩里看到母親頭上冒著熱氣，額頭和鬢角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然后，我看見她加入大茴、花椒、少量胡蘿卜絲和白蘿卜塊，攪拌均勻后，裝入菜壇，蓋上壇蓋，蒙上一層塑料薄膜，用繩子扎緊封嚴。

過了十天半個月，食鹽、調料已浸入菜中，咸菜就腌好了。母親小心翼翼地把壇子蓋打開，這時，一股辛辣的芥末味和濃郁的清香味直沖鼻子。母親用筷子夾出半碗辣疙瘩絲，再用筷子頭往香油瓶子里蘸一滴香油， 頓時，香氣撲鼻。與深紅色的胡蘿卜絲相配，紅白相間，看著就是一種享受。

我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夾幾根辣疙瘩絲，味道真是鮮美。嚼著這脆生生的咸菜，就像穿著一雙白色鞋子的腳，走在冬天的雪地里，“咯吱咯吱”地響。我就著咸菜吃玉米面窩頭，生津開胃，飯量大增。

咸菜伴我們一家人吃上一冬一春。到了春末夏初，蒜薹長出來了，蒜瓣刨下來后，母親又開始腌制這兩種咸菜。 咸菜把我家干癟的生活調劑得有滋有味。全家人吃饃就咸菜，越吃越有味；喝稀飯就咸菜，喝了還想喝；吃面條時，總想多夾幾筷子咸菜就著。家里來了客人，更少不了咸菜。

1973年春天，我到水屯高中上學后，每到星期天下午去學校時，母親總是把一個空罐頭瓶子裝滿咸菜。吃飯時，不少同學聚在一起吃我帶的咸菜。他們品嘗后，總是贊不絕口。不到3天，我的咸菜就吃光了。好在我離家不遠，就回去再拿一些。

咸菜與我的童年、青年相伴，像一根細細的線，穿到歲月的另一端。